第十九章
一行人爬上山顶，看到了向导口中的山坳，子旭观察周边的山势走向，问向导：“你有没有听长辈们说过这附近曾经冒出地火或者有地热温泉什么的？”
“地火没听说过，不过十多里外的那边有一个山坳里却是有一个泉眼，长年热气腾腾的，有一股子臭味，听说用那里的水洗澡不长疖子……”向导说。
子旭判断这里是一个死火山的遗址，一行人下到山坳，看了土质，工匠们都说不是能烧砖瓦的粘土。子旭吩咐工匠无论如何装满一布袋的土样带走，然后叫向导带大家去找那个带臭味的温泉，“我们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多多少少都有水土不服，皮肤上长东西的也多，你们几个也有吧，我们去试一试，如果真的可以治皮肤病的话，我们回去再叫大夫过来看。”子旭耐心地跟向导和工匠们解释。
远远地就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的臭鸡蛋味，毫无疑问是一个硫磺温泉，一行人顺着臭味来到一条小溪边，子旭伸手进到水里，水并不烫手，但也不像一般的山溪水那么冰凉，“顺着这条溪水往上就可以去到泉眼，那里的水是热的。”
“我们就不往上走了，大家在这里洗个澡就回去吧。”子旭让大家去洗澡，自己却打了一水袋溪水、拿过装土样的布袋，到远边找到一块岩石凹口，倒一点土样进去，再倒入一些溪水进去，找了根树枝搅拌搅拌，果然如子旭意料的那样，汩汩地冒出气泡来。子旭更加确定那就是死火山遗址的火山灰。
向导和工匠们嘻嘻哈哈地上岸来，互相摸对方剥壳的鸡蛋般光滑的脸互相嘲笑，同声跟子旭说：“要请大夫来看一看。”虽然没找到适合的粘土山，但回去的路上大家一直嬉笑打闹很开心。子旭闲闲地问向导：“我们这里离海边远不远？”
“很远。我以前跟人去过一次海边挑盐，来回整整五天五夜呢？”
“私盐？”
“哪能呢？就是挑一些回来自己家人吃的，春城里边卖得太贵了。”
“走的官道还是小路？”
“小路，怎么能走官道？其实走水路也是可以的，那些运木材的都是走水路。我们春城的春江下去十多里就和西江交汇，汇合后的那段就是沧江，直通到海。”
“海边的人平常吃海鲜多吗？”
“多，餐餐吃，大蛤蜊这么大，”向导张守比划，“只要三文钱，反正他们要什么都是去捡就是了，都不用养。”
“你吃个泥鳅、田螺什么的也是养的？”有工匠反问向导，把向导问得张口结舌。助手发挥特长，纠集人员着手铺路盖房，这里没有那么多的卵石，所幸热带雨林里有的是木材，稍微碳化就是上好的建材。
老徐找来一些当地善种植者自去培育橡胶树种。
随行的所有人员都各自找到了自己的工作，除了石灏和子旭俩。
石灏让人砍了些树藤，编了两个藤床吊在两棵大树间，躺在上面晃来晃去躲荫乘凉，把侍女们指挥得昏头转向。
子旭一回到营地，就与石灏嚷嚷要到海边去一趟，了解大蛤蜊贝壳的市场情形。
问清楚子旭的意图后，石灏找来春城总督，说明情况后要求总督派人负责子旭路上的安全。
总督一脸为难的样子，“噗”的一声就跪在石灏的面前，“属下无能，我们的官道根本没有修到海边，那边的盐场也被土人首领把持着。”
子旭无奈地摸着脑门说：“大蛤蜊贝壳对海边的土人来说就是垃圾，随处扔掉的东西，只是运过来麻烦一些，要一点运费而已……要不，暂时我们也不去了，麻烦总督出一张关于稳定物价的告示，上面规定一些比如盐、油、茶等的最高零售价格，然后在里边加上大蛤蜊的收购价格不得低于一文钱六斤。最好是我们的文字和土人的文字各出一份告示。”
总督连声说可以，然后又羞涩地补充：“土人没有文字。“
子旭和石灏吃惊地互相看一眼，这是以前不了解的情况。子旭问：“你们总督府里会说土人话语的人多不多？能不能派人来我们灏园书院教授土人的话语，如果有会讲官话的土人更好，也都请过来。每天早上讲授一个时辰的日常用语，每天10文钱，时限是直到我们这里的每个人都能与土人进行简单的日常交流为止。”总督对创办“灏园书院”的行为大为赞赏，表示回去立刻落实夫子的事情，而且留下了随行的一名会土人话语的师爷与灏园书院的夫子们进行接洽。
总督走后，石灏向他带来的一批国子监的学员也就是灏园学院的夫子们训话，宣布今天开始灏园学院正式成立，夫子们的办公地点暂时设在石灏的冰室里面，授课的课室暂时就在冰室周围的树荫下，学院的目前只开设‘土人话语日常对话’一门课。
随后石灏、子旭和夫子们向师爷学习土人话语，顺便确定授课题纲，也就是临时编出一本《土人日常对话900句》。还别说，半个时辰下来，大家学会的土语还没有超过三句。对于语言天赋普通的普通成年人来说，要在没有文字对应的情况下学会说一门新的语言，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大家不仅有些焦躁起来。子旭思索了一会，试着把官话用拼音字母标注出来，然后根据师爷的土语发音，也用拼音字母标注出来，基本上也能标注得七七八八，子旭还另外创造了三个字母来标注只有土语中才有的特殊发音，还有土语有九个声调，比官话的五个声调复杂许多，也专门造出符号来表示声调。
就这么一张纸一句话，官话文字写一遍，用拼音字母标注官话读音一遍，再用拼音字母标注土人读音一遍。
师爷念一句，子旭就写一句，写到第三十六张纸时，师爷就发现了规律，自己能写了。
师爷真是一个语言天才，同时在教授语言方面也极有天赋，大约半个时辰后，他在一张大纸写下所有的拼音字母、字母组合发音规律和声调标注规律，这些规律总结得连子旭都觉得自己也是第一次明白。
把这张大纸挂在木板上，师爷先给石灏和夫子们讲解拼音规律，然后对着官话的拼音标注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大约念了五十句话之后，师爷让大家只看着土语的拼音标注来读，在跟读了大约三十句土语拼音标注后，大部分人看着土语拼音标注，不必师爷领读就能自己读出土人话语的发音来。
大家信心倍增，全体动手，编制双语对话卡片。子旭甚至找出字模和印刷工具出来，大家合力，连夜印刷出一批口袋书《土人日常对话900句》双语版。
次日，总督府派人领着一批“土语”夫子过来，向导也赫然就在其中。师爷把他们和国子监学员夫子们混编在一起，两两结对，互相教学，一个时辰下来，除了几个不识字的土人，其他所有人都能对着拼音准确地念出900句的官话、土语来，就是这几个土人指着口袋书上的拼音字模也能读出三四成来。而且，大家根据土人的发音，又对口袋书的内容作了些微调，重新印了一批口袋书。
第三天，师爷把夫子们仍然两人一组混编，每组带六个普通学员，开始正式教授“拼音字模和土人日常对话”，而普通学员的分组则只以是否识字为标准，土人夫子必定和不识字的普通学员分在一起，相应地同组的国子监学员夫子就必须兼职教授识字课。
六天后，有第一批进度快的学员结束了“土人日常对话900句”课程，考核的方式就是用土语跟土人随意进行一刻钟左右的对话聊天，能互相明白对方的意思就算过关。
考核过关的学员并不能马上毕业，还要继续学习《算术基础》课程。这时候，连师爷他们都来兴趣了，化身学员听比自己年轻许多的国子监学员夫子的授课。
上了三天的算术基础课，向导把自己十岁的儿子带到了灏园书院，成为了第一个敢于吃螃蟹来学习的土人小孩，为了表扬他的勇敢，石灏在他上完课后送给他一根果汁冰棍作为奖品。小孩舔了第一口，就幸福地眯上眼睛。
第二天，就来了几十个土人小孩，来学习只是原因之一，子旭觉得他们更是冲着果汁冰棍来的。
子旭让师爷回总督府，把他们的全部适龄孩子都送来灏园书院，并把他们和土人小孩混合编班，每个班的学生不超过10人。
对每一个第一次来上学的小孩，丧心病狂的石灏都送一根果汁冰棍，但是想多要的话，就得以一文钱一支的价格购买。
石灏为了他的冰室买卖也是拼了，把培养客户的工作落到实处，决定从娃娃抓起。
石灏在他的灏园开设了一门“果汁冰棍制作”的课程，夫子就是石灏的侍女们，让这些小孩自带一篮子新鲜水果和一小捆柴火来上课，自己制作出来的冰棍可以带走一半，剩下的一半作为学费上缴夫子。
果汁冰棍的材料成本几乎为零，这里温暖潮湿土壤肥沃，就算随意插根棍子到土里，也能生出根发出芽来，所以水果树随处可见，野生的、人工栽种的都有，人们所要做的就是伸手上树摘果子。石灏的秘密武器是制冰。
虽然石灏的出发点有些不可言说的阴暗心理在作祟，但俗话不是说了吗，要抓住什么得先抓住胃，所以要进行文化上的同化，食物的引诱是必不可少的。
小孩们并不怀疑石灏和他的侍女们欺诈剥削的动机，反而很喜欢上这门课，远远超出对识字和算术课的喜欢。
子旭虽然鄙夷石灏这个官n代和富n代为了攫取财富不择手段的行为，但并不反对开设手工实操的课程，还对课程作了一些小优化。比如找来木匠们一起开发了手动杠杆式榨汁机和各种花草动物形状的模具、又让侍女们缝制小小的棉被放进装冰棍的木盒里，方便小孩们把冰棍带回家。
石灏的冰室不断扩大，“冰棍制作“逐渐成为灏园学院的招牌课程而声名远播，连土人首领家也派人带着水果和柴火前来上课。
石灏躺在他的吊床上喝冰茶，斑驳的阳光洒落在他的身上，感觉京都的生活渐渐成为遥远的过去。
吊床微微的晃动和习习的微风极具催眠效果，在隐隐约约的昏睡中，子旭似乎感觉自己进入了神游太虚、长睡不醒的状态。
但是，无论如何还是没有办法不醒啊，子旭无可奈何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石灏焦急的面孔，“你睡得可真熟啊。”石灏松开抓住子旭双肩摇晃的手，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原来是负责收购大蛤蜊贝壳的人来回话，石灏搞不清楚子旭收购贝壳的初衷，没办法只好把子旭叫醒。洗漱干净后，子旭、石灏和助手等一大群人来到了春城西门外的江边码头附近堆满贝壳的仓库。看到这些贝壳，子旭才缓缓抛却沉睡不愿醒的沮丧感，用尽可能浅显易懂的语言来说明贝壳的主要成分碳酸钙经过煅烧后形成的东西在建筑上的广泛用途。助手最先反应过来，“就是找个地方立一个窑，跟烧砖瓦、烧木炭差不多。”
子旭对助手的反应大竖拇指：“对，对，你已经明白了。但是还要建石灰池，把火山灰运过来，在这里预拌制作水泥波纹瓦，所以还要建一些大棚和工匠住房……”
因为想把石灰窑和混凝土构件预制工坊建得近一些，以节省搬运的人力，所以选址就不能离春江这个水源太近，怕污染水源，又不能太远，怕增加取水的工作量。商量来商量去，还是就在仓库附近挖一个大大的人工湖，引江水入湖，在湖的两侧分别建作坊和住房。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