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话是这么说的:
地狱是什么样子,医院的烧伤科ICU就是什么样子。
被热油烫伤,被火烧伤,被煤气炸伤...
住在那里的人,被绷带一层层裹着,没办法说话,无法和你交流,
只有两只白色的眼仁,散发着空洞的目光。
来源:soogif
但这一切,在54岁的王叔眼里都“不算啥”。
1991年,他离开四川老家,在深圳市第二人民医院(简称“市二院”)烧伤整形科当护工。
四川人勤劳肯干,又能吃苦,在深圳这些年,王叔总算立足了脚跟——
买了房,孩子也成了家,生活平平凡凡过得去。
然而,他却一直没有辞掉这份“又脏又累又臭”的活儿,反而一口气干了20年。
原因很耐人寻味:因为喜欢。
“以前医生给烧伤病人换药,我就在旁边看,看着看着就有兴趣了,不懂就问,他们也愿意和我讲。
我没文化,当不了医生。学到的烧伤知识,我就拿来救被烧伤的小动物。
它们好得很慢,一点小感染,可能命就没了。”
一份不经意的琢磨,让不学医的他都能领悟到:
烧烫伤,不是每次擦点药就能完事,动物尚且如此,何况是人?
这20年,他在病房遇到最多的,就是和自己一样,来深圳打拼的外地人,
最痛心的,就是他们的小孩也住了进来。
这些人大多生活贫穷,一家老小都挤在城中村狭小的房子里。短短几秒,热浪就能不费吹灰之力,
让一个人、一个家庭,面临另一种命运。
底图来源:pexels
“我女儿3岁,今年要上幼儿园
被开水烫一身后,全家欠一屁股债”
在深圳龙岗区上李朗一个城中村,有一间不起眼的出租屋——
房子只有15平米,里面除了一张睡觉的床、一个放食物的冰箱,就放不下多余的家具。
下了楼,也没啥休闲娱乐的公园、商场,只有些零零散散的小卖部,门口摆个卡通摇摇车。
偶尔晚上八九点,有对年轻夫妻会抱着小孩来,丢一块钱进去,摇摇车就唱起儿歌,孩子坐在上面摇来摇去,乐在其中。
这对夫妻,就是楼上出租屋的租客。
他们是广东阳江人,男的姓杨,是一位汽车改装师傅,在深圳打工十几年,工资一个月5000多。
女的是家庭主妇,平时负责照顾3岁的女儿、2岁的儿子。
杨家3岁的女儿和2岁儿子正在床上睡觉,大人就挤在旁边的角落里睡。
疫情艰难时期,很多外地打工人都面临失业、收入下降的窘境而选择回老家,
但夫妻俩却咬牙坚持了下来,只为了赚多点钱——
给快要上幼儿园的女儿攒学费,给患支气管炎的儿子治病。
贫穷像幽灵一样缠绕在这家人周围,唯独晚饭后的一两个小时,是他们一天中难得的欢乐时光。
“每天下班,只要一听到爸爸上楼的脚步声,女儿就会兴奋地站在家门口,张开手要抱抱。”
来源:《小萝莉的猴神大叔》片段
可去年5月开始,这家人就很少带孩子来坐摇摇车了。
因为他们家女儿被开水严重烫伤。
某天早上快9点,杨爸爸已经出门上班,杨妈妈在家做早餐,两个娃刚醒。
姐姐看到弟弟有点咳嗽,就想倒杯水给他喝。
有时弟弟打喷嚏流鼻涕,女儿都会主动帮妈妈给他穿衣服
家里很挤,连放电视机的位置都没有,冰箱不得不充当桌子的功能——偶尔放下开水壶等杂物。
谁知道,女儿拿水壶时不小心扯到电线,
哗一下,刚烧开的热水,顺着肩头、胸前和大腿浇了一身。
来源:soogif
没有哭,没有喊
大人以为孩子是乖,谁知竟是休克
被烫到后,女儿并没有大喊大叫,只是快步跑到妈妈身后,一直说:
“好痛,要抱。”
杨妈妈才24岁,还没太多生活经验。
只下意识冲了10秒水,拿芦荟膏涂在孩子被烫红的皮肤上。
女儿被烫伤后的照片
她不知道,这样的急救方法并没有用,
而女儿包扎时不哭不闹,也不是乖,而是体液正在渗出血管,供全身循环的血液在慢慢流失,可能在发生低血容量休克!
来源:腾讯医典
事发后5小时,女儿才被送到市二院烧伤整形科。
虽然那里是深圳最早的重点医学发展专科,治疗大面积深度烧伤很有经验,
但因为错误急救、就医时间太晚,孩子终究还是被送进烧伤ICU。
住院一星期,家里就没钱了
爸爸的决定引发“恐育”大讨论
女儿进ICU那几天,杨爸爸一直呆在医院,没带换洗衣服,晚上直接躺在走廊边上睡,紧张得一天都忘了吃饭。
当时他只想,女儿只要没事就好。
可大概一个多星期后,女儿转到普通病房治疗时,他却退却了——
家里没钱了,自己还欠了一屁股债。
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把女儿送回老家算了。
有的网友看到后,开始了一场“恐育”大讨论:
“没钱,还要生。”
“无法照顾小孩就不要生。”
这种现实,在烧伤整形科每天都会上演。
据统计,全国每年约有1300万人发生不同程度的烧烫伤,其中有800万都是儿童,5岁以下就占了7成。
而烧烫伤的死亡率,仅次于交通事故。
一旦病情严重,光是输血就需要耗费大量血浆,
想要保命,真的像在碎纸机上碎钱。
这时候,就像现实版“江直树”、南京鼓楼医院整形烧伤科医生徐晔说的:
“往往还没碰到医术瓶颈,就已经遇到人心的瓶颈。”
来源:纪录片《中国医生》
最冷血、最残忍的烧伤医生
是最不想看到你一生拿不起碗吃饭的人
或许在疾病面前,让家属最痛苦的是要命还是要钱的抉择。
但对烧伤医生来说,最难的却是——
“怎样才能让自己失业。”
“
很多人没有伤到脸,但烧到了手,不能洗澡、不能端起碗吃饭,伤到了腿,就不能下蹲、不能上厕所,很多问题都会伴随一生。
可只要世界上还有火、还有电,就一定会有人烧伤。”
——深圳市第二人民医院
烧伤整形科主任 吴军
为了尽可能减少烧伤患者一生的痛苦,
曾是中国“烧伤医学国家队”领队——陆军军医大学西南医院烧伤研究所所长的吴军,就当过全国“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在医治的同时,也要开始做康复。
这意味着,医生的手术不能只追求漂亮,
更要考虑以后还能不能用。
科里曾有位23岁小伙,手臂被烧焦骨头坏死,主任范锟铻发现有骨头没完全坏死,决定把手埋进肚子里“养”活。
也意味着,在给患者换药治疗时,医生在疼痛控制范围内,尽可能狠,
该刮的痂就刮、该剪的皮就剪,不要手下留情。
对于孩子,也不例外。
杨妈妈还记得,女儿每次换药都会哭得撕心裂肺,
甚至晚上都会做噩梦,大声喊:
“医生又拿剪刀来了!”
有一次,她就因为不敢看,突然放开了怀里的女儿,仓皇逃出换药室,在角落里默默擦眼泪。
医生张利军边给孩子上药,边打圆场。
她可能太年轻,见得少。其实每个当妈的看到孩子这样,肯定都很内疚。
杨妈妈很感激,世上至少还有医生能理解她。
“
我的双手有问题,小时候曾被同学取外号叫‘弓箭’,夏天只敢穿中袖的衣服,看到女儿和我一样有缺陷,除了心疼,我什么都做不了。”
作为一个曾无力支付医疗费的家属,她更感激在最难的时候,医生说的一句话——
“我们一起想办法。”
很快,在市二院与9958共同成立的“烙印宝贝基金会”资助下,杨妈妈的宝贝女儿得到了科学有效的治疗。
这个故事,被收录在了医疗纪录片《我的白大褂2·王牌科室》里。
很多人看到烧伤整形科的案例,心情都很复杂:恐惧、无力,又想流泪。
医学先进,却无法阻挡无情的烈火。
但爱的互助,却让生命更加顽强。
2年前“过档”到深圳的吴军,曾创办了国内首个民间烧伤儿童慈善基金——春苗烧伤儿童慈善基金。
也曾借鉴台湾地区经验,举办了大陆第一场烧烫伤儿童夏令营,邀请专业的心理老师、世界各地的志愿者,一起关注烧伤儿童和家长的心理重建。
2017年,他荣获年度中国公益人物奖,同期获奖的,有许多公益界的名人和明星。
他说,医生应当是一个人性最丰满的职业,
“当你帮助了一个人,这份爱会传递给更多人。”
现在,这份心意,已被越来越多深圳患者感受到。
经历女儿烫伤后的7个月,杨妈妈不再像以前一样感到无助和悲观,她时常感慨:
“当初如果没有医生的帮助,情况可能更糟。”
同时,她也开始勇敢规划起孩子和自己的未来——
随着时间慢慢流逝,创伤的记忆渐渐远去。
每天晚上八九点,小小的出租屋里,又开始恢复往日的欢声笑语。
突然,家门打开,一对年轻的夫妇拖着孩子的小手走了出来,
女儿张开双臂要爸爸抱抱,隐隐露出肩膀上的疤。
长大后,她将读到一首诗,也许会似懂非懂,那是一道疤痕的故事——
当日子完了,我站在你的面前,你将看到我的伤疤。知道我曾经受伤,也曾经痊愈。
——泰戈尔
《我的白大褂2·王牌科室》纪录片
一共10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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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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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息来源:深圳市卫健委宣传处、深圳卫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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