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两日，上海昨天再次在全市范围开展核酸或抗原检测。下午两点半，虹口区香港丽园居民区党总支书记刘苗刚刚吃完午餐，简短接受了央视新闻《相对论》记者庄胜春的电话采访。因安排楼道消杀等工作，不到半小时的对话，中断了三次。
刘苗，就是那个“‘哭了’的居委书记”。
△【视频】日前，一段4分25秒的电话录音广为传播……
“你这个事情，我知道。我不能讲，我再讲我就哭了……我知道我们缺少人手，我希望你返岗，因为我们的医生太缺了。但是我不敢做主。现在只要你能承诺，确确实实是返岗，我就放你出去。写个承诺书。知不知道……”
4月4日，上海开展全员核酸检测。当天上午，小区住户中有一位护士被急召返岗，住在封控楼的她，拨通了刘苗的电话。刘苗请她准备好相关证明，询问是否有防护服，叮嘱她“两点一线”，做完核酸再走。整个过程被护士的家人录下，传到了网上。
电话里，刘苗和护士都哭了。刘苗说：“我们医生缺人手。今天我们整个小区，四五千人，才来了三把枪（三名检测医护人员）。”
刘苗当过16年的兵，转业后主动报名参加社区工作。以下是4月6日下午央视新闻《相对论》记者庄胜春与他的对话：
△【视频】相对论｜连线上海：“哭了”的居委书记
刘苗：不好意思，可以了。我们上午做了核酸，下午要对每一个楼层进行消毒。
庄胜春：今天顺利吗？做核酸来了多少位医护人员？
刘苗：来了七组。我们上午完成了1600多位居民的检测（小区一大半居民），非常好。下午还要继续。
庄胜春：如果您有工作，采访可随时打断。您是一直住在小区里吗？
刘苗：我们从3月8日小区有密接开始，基本上吃住都是在小区。
庄胜春：是住在办公室里吗？我看有报道说，把两个凳子一搭当床。
刘苗：确切地说，两个凳子一搭也没有时间。我们最多就是在办公椅上躺一躺。很多时候都有可能接到组长的电话，随时待命的。
庄胜春：那段录音您回听过吗？到现在为止。
刘苗：我讲实话，从来没有听过，我也没有时间听。打那个电话的时候，我刚好在指挥两个楼做核酸。刚好有一个医务工作者，我不认识他，因为他们都穿的是防护服，他就问我：书记，还有多少人？我说还有两栋楼。他说，同时做，都带过来。我当时非常感动。
这时候刚好又有一位医务工作者，打给我，说要外出，就是要返岗。所以就出现了这段录音。但我忘了具体讲了什么了。
庄胜春：您之前认识这位护士吗？
刘苗：不认识。
庄胜春：从小区出去的规定是什么？
刘苗：疫情防控有关人员，比如医务人员，还有我们一线的公安干警，负责交通运输的人员，快递小哥等，他们是可以凭返岗证明办理特别通行证外出的。
我们是要保证民生的。我们街道也配有“生活保障组”，解决像老人外出看病等的问题。我们封控的第二天，就有一个产妇，我印象特别深刻，她临产了，要外出。这个是要放行的。现在她已经顺利地生产完宝宝，返回小区。
△3月27日上海市《关于做好全市新一轮核酸筛查工作的通告》明确，因工作需要的医务人员、防疫人员、公安干警、外卖快递人员等凭工作证或单位证明正常出行。
庄胜春：在这段通话的录音中，我看您有一些纠结，反反复复地说了一些话，好像有点自己说服自己的感觉。
刘苗：因为她是封控楼的。不过我支持她返岗，我们要保证一线的工作人员能够及时到岗，相关规定也是有的。当时是我送她出去的，因为封控期间，理论上是足不出户的。没有我去接，讲实话，她是出不来的。
庄胜春：所以理论上她现在是可以正常返岗再返回小区的。
刘苗：是可以的。
△6日上午，刘苗（左一）叮嘱居民区工作人员及志愿者做好核酸检测人员信息登记。刘苗妈妈（左二）也参与了志愿工作。
庄胜春：那个时候是不是整个过程中最艰难的时刻？现在算过来了吗？
刘苗：那个时候，主要还是自己比较紧张。头一天晚上说我们小区突然出现了几例阳性，那个时候心情是复杂的，因为我怕我们的群众恐慌。不过经过几天的实战下来，实际上可能是我自己过多地担心了。
庄胜春：我看您在采访中说过，您泪点比较低。
刘苗：有过好多次掉泪。坦诚地说，我的居委干部，他们家住得不远。我说你们回去洗个澡，他们不回去的。他们就觉得回去了之后，万一有什么事情，我找不到人。我当时流着泪跟他们说，我说不要紧的，我们不要怕，向前冲。
庄胜春：那天也就是4号之后，还哭过吗？
刘苗：我现在就又在流泪了（笑）。
庄胜春：讲到跟自己在一起的战友就忍不住。
刘苗：对。包括当时武汉疫情出来的时候，实际上我们恨不得也想冲上前线，但是因为我们不是专业的，我们只能说武汉加油。现在疫情到我们身边，实际上我们没有一个人退缩。我们想与时间赛跑，我们想赢过病毒传播的速度，我们一直在奔跑，一直在努力。我们的群众包括一些叔叔阿姨都说，你们多休息，多休息，实际上我真的是感谢他们，但是我做不到休息，没有办法，还有很多数据表格等着我们理。
庄胜春：我今天看到《解放日报》的一篇文章，里面写了一句话，“广大基层干部和一线工作者，直面着一线的矛盾和问题，被当过‘出气筒’‘解压阀’，感受过身心俱疲……不能辜负他们的艰辛付出，更不能让他们流汗又流泪。”我们也看到了网上的一些视频，能看到一些冲突，居民和社区之间，医护和志愿者之间……
刘苗：所谓的矛盾，实际上邻里之间日常也是会发生的；只是在这个时间点上面，大家就会觉得，很容易被触动。我2019年正式接触居民区工作，从那以来，我非常理解。我的信条是什么呢？假如我当了保洁员，我就不能讨厌有垃圾；假如我进了厨房，我就不能怕热。群众不找你找谁呢？
我觉得这个事情我们要反过来看。疫情证明了我们大家的心都在一起。平时很多在职的党员干部，都是在各自的岗位上努力奔跑；通过疫情，达人们都涌现了……
庄胜春：达人，比如小区里谁热心，谁有技能？
刘苗：对的。比如说有一些擅长水电工，有一些擅长摄影。通过“凡人美事”，就是我们平凡的人，在日常生活里做的一些美好的事情——我们很多居民，在各个楼组，原来是不熟悉不相识的，现在都在一起了，可以说是共克时艰。
△6日，等待做核酸的居民挥手叮嘱刘苗保重身体。
庄胜春：当下战疫，社区还有没有一些待解决的难题？
刘苗：最大的难题，还是需要我们群众不恐慌，相信组织。我们有微信群。有时候，我看一看聊天记录，真的很感动。群主转发出去的通知，得到了群众的认可，群众会说，没事的，我们要相信政府，相信居民区。这就是我们期待的。
庄胜春：最后两个问题。当时打完录音的那一通电话就干别的事去了？
刘苗：打完电话之后……我泪点低，但是我转变得也很快！我记得之后我就继续喊人做核酸，提醒做核酸的居民保持两米间距。
庄胜春：全国各地还有很多网友都在关心上海战疫。您想跟这些网友说点什么？
刘苗：我真心真诚地希望我们广大的网友，包括我们所有的居民，假如能够有机会听到我说的这句话，一定要相信组织，要相信专业的队伍的力量；大家一定要对我们有信心！很多的事情不是一蹴而就的。
庄胜春：好的，书记，您保重身体，辛苦您。
刘苗：好的。希望大家给予我们期盼、理解、信任和支持，好不好。
刘苗所在的上海市虹口区香港丽园居民区一共有7座楼15个单元，共有居民1383户、3720人。4月1日浦西封控以来，这里已进行过三次核酸筛查，两次抗原筛查。目前小区有7个单元一直“全阴”。封控以来，居民区共走出30多个居民，每一个都登记了资料，写了承诺书，返回后均作了报备。刘苗说，“到目前为止从我手上放出去的人，没有一个是放错的。”
这是央视新闻《相对论》第146期节目
监制丨王姗姗 张鸥
制片人丨庄胜春 汪洁
记者丨庄胜春 吴琼 洪敏 杨静
技术丨夏文 张宗尧
编导丨郝薇 杨吉儿 谭瑶
视频丨陆阔达
统筹丨纪方
鸣谢丨上海市虹口区融媒体中心 蒋碧玮 须志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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