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子是个土生土长的农村人。在那个中专生吃香人才速成的年代，山子凭借自己的努力跳出农门，摆脱了祖辈靠一亩三分地过日子的生活，成为乡亲们眼中吃“皇粮”的公家人。作为农民的后代，中专毕业后，山子去了他该去的农村工作。
起先，山子对这份工作十分满意，因为农村的山山水水养育了他，对大山有着深厚的感情，所以他骨子里就把自己当作农村人，觉得农村的环境适合他。后来，孩子长大，要进城读书，看着城里不断壮大的陪读大军队伍，山子有些心动了，因为不仅乡下人进城陪读，就连城里人也在学校附近租房当起了陪读。为了给孩子创造一个良好的学习环境，此时的山子想到了要进城。
要说进城，并非想象那么简单。父母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长年累月与土地打交道，最亲近的就是田地山水，社会关系特简单。除了族谱中排在第一位的老祖宗曾经在一千多年前当过什么将军外，再就是后来陆续也有在朝为官的，但到了今天，他所能接触到的族人中绝大多数都是农民，为官的也就是远房的哥哥曾经当过队长、八杆子打不着的弟弟正当村长，还有一位亲不着边但被称为叔叔的当支书，其他就没了。因而要想走社会关系这条路进城已经不可能了，唯有靠自身努力创造条件。
于是，山子努力工作，其实自参加工作之日起他一直都是这么努力干着的，希望发生“伯乐相中千里马”的奇迹，尽管业绩突出，但现实终归是残酷的，朝思暮想的奇迹始终没有出现。眼看孩子就要上高中了，时不待人，山子不得已斗胆来到县城，进入领导办公室，站在那儿毕恭毕敬地把事先绞尽脑汁写好的请调报告递给领导。
领导倒是很热情，先是对山子的工作赞扬一番，后话锋一转，说：“像这种情况请求进城的非常多，理由不充分，再说，你城里没房，即使进城了，住宿也是个问题啊。”
山子顿时语塞，但似乎从领导的话外音中看到点希望，于是他像抓住了根救命稻草，开始张罗在城里买房，虽说那时房价正居高不下，但山子还是下狠心东挪西借再搭进二十多年来的那点积蓄，好不容易凑齐了首付款，在城里买了房，并进行了简单装潢。于是在 孩子读初三那年，山子再次写了一份自认为感人的报告，交给领导，不幸的是，领导说：“今年进城一刀切，全被叫停。”这是咋回事，山子至今都没弄明白。
这一年，孩子如愿考上了高中，山子依然在边远的农村工作。又过了一年，进城机会倒是有了，不过要通过考试选拔，公平竞争。山子当然不会放弃这一机会，于是参加了有生以来的第二次选拔性考试，无奈由于上了年纪，技不如人，名落孙山。这样山子进城的希望彻底破灭了。“我是农村人，就为农村奉献一辈子吧。”山子这样自我安慰。
就这样，如今山子依然在一个偏僻的大山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只不过已经没有那份进城的冲动了，安下心来，像以前那样做好本职工作。只是城里的房子已经买了，不住有点可惜，再说孩子还在城里念书，所以每逢周末、假日，山子就像候鸟般跟随进城族的脚步，到城里那个鸟巢似的家过几天城里人的生活。由于山里人的本性难改，在城里生活还真不习惯，城里那种繁华喧闹让他感觉不适应，城里的空气远不如山里清新，街上也是危机四伏，缺乏安全感，小区脏乱差的环境、城里人那种冷漠的邻里关系令他感到不郁闷。在城里生活的日子里，他基本都是窝在家里，怀念着山里的生活种种好处。如此一来，山子倒觉得还是乡下好，幸亏当初领导没让他进城，这样一想心里找到了平衡感。他盘算好了，孩子高中毕业后，就懒得进城了。
如今山子逢人便说：“等退休了，我把自己调进城，高兴了就在城里多住几天，不高兴就回乡下。”如今山子有了两个家，一个在城里，一个在乡下，两个家轮流住，假日在城里，工作日在乡下，虽说往返辛苦点，但也还算惬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