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晋之风自建安时起,这个时期的代表,是曹家父子和建安七子。燕赵自古多战,其时距先秦不久,所以建安人的诗歌文章中,多有慷慨悲歌的味道,清朗峻立。曹操崇尚“通脱”,南征时大敌当前,尚且郦酒临江,横朔而歌,更借酒劲杀了指出其音律错误的人,行事是很通脱的,诗文则有帝王之气。后来天下初定,经济渐丰,他的儿子曹丕和曹植的诗中,用词就华丽起来。其中曹植是酗酒的,“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姿欢谑”。他饮酒的风采,连李白也不胜仰慕。这个时期的文风,概括起来是清峻、通脱、壮大、华丽。
到魏末时,司马当权,出了竹林七贤。这七人个个好酒,为人为文也很有些酒味,得了通脱之道。嵇康就更甚,写文章否定当时的道德观念,连“天”都一起骂了。竹林七贤虽然没有第一流的文字流传,却开了隐士之风。自此以降,中国文人多隐者。
那不是一个真正自由的时代,所谓无拘无束吗,言论自由吗都是假象,孔融死于曹操之手,不过是因为他说了反对曹某的话。嵇康死于司马昭之手,逃不了那一支笔一张嘴的关系。魏晋时人们所说的自由的时代,完全是因为在此之前,人们被禁锢得太厉害了,唯有放浪形骸之外才能逃离现实。
受到中国传统“务实”观念的影响,受到无产阶级历史观的影响,大多数提及魏晋的书籍,都会说魏晋时期统治腐朽、政治腐败,社会动荡、民不聊生,阶层对立严重,贵族荒淫奢侈,简直是历史上腐败黑暗的巅峰。
但是从精神层面而言,从思想、文学、艺术、宗教、审美角度而言,不得不说,这是中国历史上难得的一个文化盛世,是继战国百家争鸣之后又一个思想文化高峰——甚至两千年后的今天,我们都难以逾越。这是一个充满了独立精神和贵族气质的时代。
魏晋时期,思想的天空上闪耀着玄学的光彩
思想家们整体开始不那么“现实”,不急于探求所谓的治国兴邦之道,开始探究本体问题,开始辨析名词的深层含义。思想家们动辄高谈阔论,撰文批判对手,甚至一聊就几天几夜,聊得人累个半死。这种“务虚”,恰恰是哲学思辨最需要的精神,魏晋玄学,是中国思想史上最富有哲学意味的一页。
魏晋时期,文学开始自觉
文学家们超前地意识到:文学不再是附庸于经学的小道,文学也不一定要承载乱七八糟的“道”,文学可以表达自己的喜怒哀乐,可以戏谑,可以庄重,可以华美,可以飘逸,可以悲壮,可以激昂,建安风骨直接影响唐诗的内在精神。当现代的我们意识到文学的独立性的时候,魏晋的名士们会笑着说:我们早玩过了!
魏晋时期,士人又一次开始寻求独立的人格精神。
政治黑暗和暴力戕害,让他们早早地体察到人生的无常,意识到人格的尊贵。他们有自己的理想和准则,为了保持高傲尊贵的灵魂,他们表现出各种怪异的、不同寻常的举动,他们是耿介者,是狷狂者,是不俗者。谁知道阮籍歧路痛哭,哭的到底是什么?嵇康死前弹奏《广陵散》,卓尔千秋,成为知识分子反抗绝望的高贵而永恒的象征。
魏晋时期,人的审美开始自觉。
形体的俊雅和气质的通脱,已经具有独立的审美价值。男人不用立德立功立言,而仅凭“岩岩若孤松”之貌,凭“妙有姿容”,就赢得一片喝彩;女子也跳出贤良淑德的窠臼,延颈秀项、丰乳肥臀,就可以博得赞赏的目光。人们单纯地欣赏美,赤裸地表达对美的爱慕和向往。离开魏晋,再没有哪个朝代能看死一个美男子,也再没有哪个朝代的史书,能用那么多的辞藻来赞美一个人的容颜。
魏晋时期,佛教大兴
佛教高僧纷纷东来传法,佛教的中观思想就在这时候尽数传入。这时候还出现了第一次译经的高峰,出现了千年不遇的翻译大师鸠摩罗什。可能大部分人都不知道,现在几乎家喻户晓的《金刚经》《妙法莲华经》《维摩诘经》的通行版本,就都是他翻译的。龙门石窟、云冈石窟,也都是这时候开凿的。
魏晋时期,书法、绘画的艺术成就,几乎让后人无法逾越。
王羲之随便几封书信,居然成为后代学习的范本楷模,后人不断津津乐道“魏晋笔法”“取法魏晋”。我们至今纳闷不解,后代学书法的千千万万,为什么就没有一个人能超越王羲之?还有这时期的绘画,我们只能用叹为观止来赞美和形容。
这个时代才会比别的时代,更为文艺,更为洒脱,更为风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