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罢全书,只觉得文中写的是个男人的社会,这并不是说没有写女人,相反文中的主角有好几位女子,然而这几位女子无论相貌,无论文化程度,几乎全都无一例外是男人的附庸,她们想方设法做的也只是为了引起男人的注意,获得男人的好感。虽然亦不乏虞白这样有文化的知性女子,但她自始至终都是孤独的,她有着黛玉般敏感而脆弱的心,带着几分知识分子的清高和傲气,让夜郎这般市井俗人向往却终于无法靠近,爱情之花苦涩的连叶也萎了。虞白获得的是精神上的自由却与此同时不得不承受内心孤独的煎熬。
当颜铭说出“女人就活这张脸”的时候,我只是笑她的天真,青春怎能永驻?容颜如何永葆?当岁月握着刻刀磨刀霍霍降临时,再昂贵的装扮也苍白的像一张纸,女人如何“活这张脸”?或许这是面对男权社会不得不做出的一种选择——为了迎合男人,可到小说结尾,真相揭开的时候,我猛地发现颜铭这张俊俏的脸原本就并非真的,她曾不惜忍受皮肉之苦做整容手术,然后改名换姓来到西京城的,殊不知她原来相貌丑陋,受尽别人的嘲讽和冷落。在西京城里凭着这张脸,她与夜郎走到一起,心中装着对爱情美好的幻想。最终当幻想破灭,因不堪忍受夜郎的怀疑而选择离婚时,她已经完全看清了这个社会,女人只有靠漂亮的脸蛋才能立足,于是她决定傍个有钱人。如此结局让人唏嘘不已。
书题“白夜”二字似是指虞白和夜郎二人,同时 暗示他们的爱情虽然如白夜一样耀眼,但终将被夜所吞噬,如流星一般划过天际,只有一刹那的美丽。虽然二人都对彼此有情有意,也对音乐有相同的喜好——古琴是两人传情信物,但虞白是气质修养高的知识分子,年龄已过三十,夜郎是没有稳定工作、仅赖给戏班演点儿戏户口的社会小年青,带着些许市井之气,这样的搭配看上去就与这个社会格格不入。或许虞白注定是男权社会的孤行者,行走在漆黑的夜里,微弱地闪着点点白光。
夜郎是小说的男主角,他的身上一直存在着一种揭不去的带有深深东方特色的神秘感,他的颈上挂着再生人开门的钥匙;他后来甚至在梦游的过程中拿着钥匙去开门,而后继续熟睡,对发生的事一概不知;他在戏班演阴阳不分的目连戏······似乎在作者的笔下夜郎更像是一位对传统的守望者,是这男权社会中一个特立独行的人。他先是爱上容貌姣好的颜铭,并与之有了关系,随后偶然的机会让他认识了虞白,自此爱情之火越烧越旺,两人情投意合,然而夜郎的内心却承受着痛苦的煎熬,一边是已经以身相许的颜铭,一边是内心爱慕的虞白,两者都有漂亮的脸蛋,高挑的身材,夜郎在精神上早已跟着虞白走了,但他又无法回避对颜铭的愧疚感,最终无奈之下只得同已怀孕的颜铭结婚。然而这场婚姻也是不幸的,女儿出生,既不像夜郎的马脸,又不像颜铭的美丽,反倒十分丑陋,使得他不得不怀疑起颜铭的忠贞,于是闪婚之后便闪离婚。经此一变,夜郎不敢再相信任何人,他认为一切都是欺骗。
在这个满是欺骗的社会里,好人得到的却是坏的结局。譬如宽哥,一个充满正义感的好警察,却最后因轻信人贩子的欺骗犯下错误,被革职处理,从此脱下警服,拖着患病的身体踽踽独行。当身边的一切都被虚假所环绕,那么还剩下什么是真实的?或许只有在那亦真亦假、亦阴亦阳的目连戏里才能体会到片刻的真实。夜郎在戏班里演戏或许可以说是对现实的一种逃避,因为与无法分辨真假的社会不同,戏是假的,正是明白戏是假的,才感到演戏的踏实。
社会的复杂性铸就了各式各样的人物,然而人物的命运却殊途同归,极富悲情色彩:夜郎即将被捕;虞白重又陷入孤独;宽哥失去警察的工作;颜铭远走他乡,“傍个有钱人去了”;吴清朴去世,邹云被关入劳教所······或许白夜里人身上的华丽色彩都是假象,夜终将归于黑暗,到那时,一切都黯淡下来,那白夜一去不复返,白昼却不知藏在暗夜的哪个角落,可能已经连同短暂的白夜一同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