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读《明朝那些事儿》的时候开始了解张居正这个人,对他了解的越多,越觉得这个人有意思。后来又专门找了《明史》中的张居正传,还看了熊召政先生写的获得茅盾文学奖的小说《张居正》,很有意思。
要说后世对张居正的评价,我主要找来比较著名的一些评价供大家参考:
1.《明史》对张居正的评价:
张居正通识时变,勇于任事。神宗初政,起衰振隳,不可谓非干济才。而威柄之操,几于震主,卒致祸发身后。”《书》:“曰臣罔以宠利居成功,可弗戒哉!”(翻译一下:张居正精于审视时政变化,敢于做改革事。神宗刚亲政时,他所作所为扭转衰局振兴危国(隳:原意为毁坏的城墙,此处引申为危难中的国家),不能不说是以为干练济世的奇才。但是在手握重权之后,差点震慑了皇上,最后引发了死后的灾祸。“尚书”说:做臣子的不能因为得宠而自居功劳。可不能不引以为戒。)
2.《明史纪事本末》对张居正的评价:
“以居正之为相也,进《四书经解》而圣学修明,进《皇陵碑》、《帝鉴图》而治具克举,请词林入直而清燕无荒,请宫费裁省而国用以裕,任曾省吾、刘显而都蛮悉平,用李成梁、戚继光而边陲坐拓,厥罪虽彰,功亦不泯焉然。予以居正救时似姚崇,偏激则似赵普,专政似霍光,刚鸷则类安石。假令天假之年,长辔获骋,则吏道杂而多端,治术疵而不醇。斯岂贞观之房、杜,而元佑之司马乎?更可异者,自居正以钱谷为考成,而神宗中叶大启矿税。居正以名法为科条,而神宗末造丛脞万几。呜呼!手实之祸,萌自催科,申、商之后,流为清静,则犹居正之贻患也。”
3.纪晓岚对他的评价:
“神宗初年,居正独持国柄,后毁誉不一,迄无定评。要其振作有为之功,与威福自擅之罪,俱不能相掩。”
4.魏源对他的评价:
“高拱、张居正、王崇古,张驰驾驭,因势推移,不独明塞息五十年之烽燧,且为本朝开二百年之太平。仁人利溥,民到今受其赐。”
5.熊十力先生对他的评价(我觉得这是最积极的一个评价了):
“汉以后二千馀年人物,真有公诚之心,刚大之气,而其前识识远见,灼然于国复种奴之祸,已深伏于举世昏偷,苟安无事之日。毅然以一身担当天下安危,任劳任怨,不疑不布,卒能扶危定倾,克成本原者,馀考之前史,江陵一人而已。”
不难看出,从他1582年去世以后,世人对他的评价众说纷纭,不过总的来说,张居正在历史上还是功大于过的,张居正新政无疑是继商鞅、秦始皇以及隋唐之际革新之后直至近代前夜影响最为深远、最为成功的改革。不过也不可否认,他的改革也有历史局限性,还有他个人生活上的一些问题(诸如专权,自负,待人不善等等),这些也是他被后人诟病的地方。
对于张居正的评价,我以为清人纪昀在《四库全书题要》中说的最为中肯,说他是“振作有为之功,与威福自擅之罪,俱不能相掩。”有些史论和文学作品只突出他的“振作有为”,忽视和掩盖他的“威福自擅”,一味把他当改革家歌颂,那是不公道的。
张居正确实振作有为,是明朝中后期政治家、改革家。 他在任内阁首辅10年中,实行了一系列改革措施。财政上清仗田地,推行“一条鞭法”,总括赋、役,皆以银缴,“太仓粟可支十年,周寺积金, 至四百余万”;军事上任用戚继光、李成梁等名将镇北边,用凌云翼、殷正茂等平定西南叛乱;吏治上实行综核名实,采取“考成法”考核各级官吏,开创了“万历新政”。
但是张居正的“威福自擅”也是很可恶的。他当政时虽然名义上不是当皇帝,实际上大权在握,根本没有把皇帝放在眼里,只把皇帝当小儿,而且满天下作威作福、穷奢极欲,享尽了人间的荣华富贵。
张居正在政治上狂妄自大,傲慢僭越,是封建时代罕见的权臣。当时有人制作了黄金对联:“日月为明,万国仰大明天子;丘山为岳,四方颂太岳相公。”把“太岳相公”(张居正号太岳)和“大明天子”相提并论,但张居正却不顾“僭越”泰然受之。《万历野获编》里说:“江陵以天下为己任,客有谀其相业者,辄曰我非相,乃摄也。”这个“摄”字,对他来讲,倒也是事实。但从他自己嘴里说出来,就有点狂妄了。沈德符也说:“‘摄’字于江陵固非谬,但千古唯姬旦、新莽二人,今可三之乎?庚辰之春,决意求归,然疏语不曰‘乞休’,而曰‘拜手稽首归政’,则上固俨然成王矣。”
他从北京回家乡江陵安葬父亲灵柩时,有一个官员送给他一座超级豪华的轿子,前面是起居室,后面是卧室,边上有走廊,简直是“一室一厅”的活动房子。“随从的侍卫中,引人注目的是一队鸟铳手,乃是总兵戚继光所委派,而鸟铳在当日尚属时髦的火器。”“归丧沿途,五步凿一井,十步盖一庐。”“行经各地,不仅地方官一律郊迎,而且当地的藩王,也打破传统出府迎送,和首辅张先生行宾主之礼。”《玉台丛语》甚至说:“居正奉旨归丧,所经由藩、县、守、巡,迓而跪者十之五六。”皇帝的出巡也没有如此排场,张居正却坦然处之。
张居正不仅在政治上狂妄至极,而且在物质享受上也穷奢极欲。据明代文人焦叩 《玉堂丛话》,说到他奉旨归葬,沿途州县为如何供应他老人家的吃喝伤透了脑筋。“始所过州邑邮,牙盘上食,水陆过百品,居正犹以为无下箸处。而钱普无锡人,独能为吴馔,居正甘之,曰:‘吾至此仅得一饱耳。’此语闻,于是吴中之善为庖者,召募殆尽,皆得善价而归。” 张居正不仅本人讲究享受,他的家人也奢费至极。《万历野获编》记载“江陵归葬公还朝,即奉上命,遣使迎其母入京。比至潞河,舁至通州,距京已近,时日午,秋暑尚炽,州守名张纶具绿豆粥以进,但设瓜蔬笋蕨,而不列他味,其臧获辈(家奴厮役之类)则饫以牲牢,盖张逆知太夫人途中日享甘肥,必已属厌,反以凉糜为供,且解暑渴。太夫人果大喜,至邸中谓相公曰:‘路烦热,至通州一憩,始游清凉国’”。 张居正之所以如此“威福自擅”,客观上当然在于当时明神宗朱翊钧年幼,一切军政大事均由张居正主持裁决,但也跟他个人的品质节操有关。他这种表现,不仅用封建社会人臣观念看是不能容忍的,即便从现代政治节操的角度看,也是极其恶劣的。因此,对张居正的评价要功罪分明。对他的振作有为应该肯定,但对他的政治品质和人格品位也应当加以鞭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