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滢滢早起撩开窗帘，对面朝鲜的山被雾气遮了大半，江面像是锅里的温水一缕缕蒸汽升腾，看来外面应该降温了。
老张烧完炉灶从外面进来，瞅一眼坐在炕上发呆的江滢滢说“今个降温，多穿点。”
“多穿也就是冲锋衣加绒里，棉服都在省城。”
“儿子不是说要回来吗？咱们回去一下。”
“不知道他哪天回啊。”
“咱先回去，这么久没回去，家里不知道啥样子了。”老张洗手擦手。
“那今天走？”江滢滢问。
“那就走呗，这个季节在哪儿都是闲着。”
“好，咱走，和老七田林搭个招呼。再让刘慧每天帮忙烧一下炉灶。”
江滢滢下了炕，穿好衣服，叠好被子，再用床单罩了一下。老张端上早饭两个人吃完，老张收拾厨房，江滢滢收拾行李。然后老张把行李搬上后座，拿了两颗白菜，几个土豆装进塑料袋放后备箱。又把两箱空矿区水瓶放车上，江滢滢知道他想在路过的山泉处接点水。
打完给邻居电话没一会儿，田林过来送过两个大南瓜和一小包红小豆。刘慧送过来一包晒干的山野菜和一兜玉米面。老七没在镇里，他父母老两口送来一兜地瓜和小鱼干，一下子车上东西多了起来。
“咱这都没化肥农药，自己家吃的，大城市买不着的。”邻居们热情让人难以推却，江滢滢就乐呵呵的接过来放在车上。
田林憨笑，让老张慢点开车。
刘慧快言快语“快去快回，没事儿上你家喝茶。”
老两口耳朵不灵光，恋恋不舍，一个劲儿的问几天回来。江滢滢把钥匙给了老两口，以防有事儿打不开门。
告别邻居，两个人启动车子。雾气升高，只把山峰裹住，山脚下清爽不少。老张开车，顺着山路不紧不慢，70迈限速挺好，可以看路边风景。出了小镇不远，有一处山泉，当地相关部门检测这个饮用水完全达标，水质也非常好，就给泉口修了一个水井一样的盖子，引出了一节塑料管子，任意的流淌。很多骑行爱好者背着壶来这里取水煮茶。老张就煮茶的水就是这里的。车子停靠边上，从车上搬下矿泉水空瓶，一瓶瓶接满盖紧，瓶子外面很快挂了水气，说明水温很低。然后再装箱搬到车上，继续前行。
三个小时的高速路，前一半是在山里，后一半是在平原 ，风光各不同。越走天气越清朗，太阳晒起，车内感觉热了起来。江滢滢脱掉冲锋衣外衣，留下抓绒内胆，脱下去一件，人也轻松一些 。很快车子驶入市区，老张说“这在山里待习惯了，回来怎么觉得这么拥挤！觉得他们开车都这么猛急似的，得注意些啊”老张不再和她说话，聚精会神的在车流中驾驶。
之前江滢滢也是经常出差的，每次回来都很想快点到家，似乎回到家里就心里就安稳了，而此时，俩开两个多月的她却没有过去出差回来的那种回归感，反而有点生疏有点烦闷，感觉局促拥挤，空气越靠近市中心越不好，嗓子都有点痒痒的。
老张的车慢好慢。终于到家了，进了小区，直接驶入独立的车库，江滢滢下车伸伸腰活动活动腿，一气儿坐了三个多小时的车，有点累，拎起随身的女包和冲锋衣外衣，从车库和地下室的连门走进别墅，老张说“把热水器打开，其他的事你就别管了，我来弄。”
房间温度挺好，江滢滢换上拖鞋，走上一楼客厅。两三个月没有回来，感觉有股灰尘的味道，把手里东西扔到沙发上，先跑去卫生间。出来后打开热水器，调到六十度 ，
回到客厅，看到那一大瓶水生彩叶竽很多叶子枯了，瓶子只剩三分之一的水，于是把它搬到卫生间，修剪了枯叶，涮干净瓶子灌上水，重新放回花几上。
老张卸完车，拿了一颗白菜上来一楼，放进厨房，检查了一下自来水和燃气灶，又去拎回两瓶山泉水，回到客厅。
老张坐在茶几上，摆弄电茶灶，起身又去把茶具洗了，江滢滢顺手用一块毛巾，搽试茶几上的灰尘。
“饿吗？”江滢滢问
“喝口茶，先出去吃点。”
江滢滢打电话约钟点工，可最快明天下午才能来，以前打电话两个小时就能到，也不知道用家政的人多了，还是干家政的人少了，要提前一两天预约才行。
“唉，芬姐在就好了。
前几年老人在，孩子还念书，江滢滢两口子工作忙，家里有保姆照顾，尤其最后那任保姆芬姐在他们家做了七年，之后再很难招到芬姐这样的保姆了。芬姐是黑龙江偏远地区乡镇小学退休的老师，老公去逝早，儿子考大学在这里，本打算找一份家教之类的工作，来了发现这个行业根本竞争不过年轻人。既来之则安之，于是转身来到家政公司应聘，第一个雇主就遇到江滢滢。芬姐处事非常有分寸，虽然儿子在本市，只是到周末休息的时候，她才去看儿子。江滢滢父母在的时候，提出周末可以让他儿子来家里吃饭，但她从来没让孩子来过，她说是不要让孩子有自卑感。孩子衣物也都是用学校的洗衣机洗，从来没带到这里过。后来江滢滢老人去逝，儿子留学，家里的家务也减少很多，往往白天只有芬姐一个人在家，有她在家打理，江滢滢非常放心，因此也没减工资，这样一干就是七年，彼此虽然是雇佣关系，但也感觉像一家人。
辞职是因为他儿子研究生毕业后，和大学同学的女朋友一起，在一家本市大企业搞技术工作，工资很高，两个人节衣缩食第一年就攒了首付买了一套位置略偏的房子，打算结婚。新房要装修，于是芬姐提出辞职。
江滢滢舍不得她走说“芬姐，放你几个月假，装修完你再回来，家里有你我放心。”
“哎呀，小江，你家现在没那么多活，以前老人孩子的现在就你俩，还天天不着家，我拿那么多工资干的活没以前多，我都不自在，那时候孩子读书缺钱，你是帮我，我心里知道。现在孩子毕业，我的压力也没那么大了，你们也不需要住家阿姨，每个礼拜找个家政打扫卫生就行啦。
“我们不差你的工资，习惯你在我家，你在我放心啊。给孩子装修完，继续来我家吧。”
“装修完，就得张罗儿子结婚了！他俩都登记了，就等房子呢。结婚啦很快就要孩子，我的事儿多着呢。”
江滢滢惋惜的说“芬姐，在我家这些年辛苦你了，帮我照顾老人孩子，，把家打理的妥妥当当，真的感谢你。”
“小江，我这辈子在你家享福了，我从那小地方来大城市，我哪有能力住这么漂亮的大房子啊，再说家务，在哪儿都是做，在自己家不也得做吗？这些年是你照顾我有儿子读书，活少了也没减我工资，我心里知道。如果现在家里还有老人，我肯定不能辞职，咋也得帮你伺候他们。现在真的不需要了。你看我来时就一个小包，现在我的衣服就这两个大包，大多都是你送我的，这几年我觉得你待我像亲戚，我没有做保姆的那种低下的感觉，我的感谢你呢！”
“房子没装修好，你住这吧，装修好再过去。”
“谢谢你呀，可咱们住城东城西，太远了。我就弄个折叠床住那里就行，还看着干活。”
就这样，芬姐走后，江滢滢又找了三个保姆，越来越不满意，只好找钟点工打扫卫生了。江滢滢退休前后这两年和老张又到处自驾游，什么时间在家，什么时间找钟点工打扫。昨天在沙河镇就该先打电话预约，忘了这个事儿。约不到钟点工，江滢滢不禁又想起了芬姐。如果她在这个家，回来什么都：不用操心，这些琐事都很给料理的妥妥当当，她就像个大姐姐一样，细心又有分寸。
喝了一杯茶，看江滢滢闷闷不乐，老张说“算了，吃完饭，咱自己动手收拾就完了。今天先把一二楼厨房客厅卧室打扫出来，其他的明天再干。后天再收拾花园。走，吃饭去。”
两个人开车出了小区，找了一个大超市旁边的饭店，点了一盘香辣肉丝，一个素炒土豆丝，两碗饭，一个汤。简单吃点，然后进了超市。
这是个仓储超市，虽然现在大家都网购，但这类仓储超市依然很多人。家里并不缺什么，两口子就是推着购物车逛逛，来到进口商品区，江滢滢停下来“给邻居们带点礼物吧，人家给咱那么多菜，田林还帮咱打柴禾，欠着人情呢。”
“也好，其他东西网购都能买到，买点当地买不到的东西吧。”
两个人挑选了满满一购物车走向收银台排队。
“好像到了超市不进来就缺点啥啊！”江滢滢笑呵呵的说。“在山城我就不想去超市，就喜欢去农贸市场。”
“我也有这个感觉，在那边，看着新鲜的农产品就有食欲。”
出了超市，差不多接近晚高峰，街道上车渐渐多了起来。到了家，天已经暗下来。
“这也两个多小时，在沙河镇去市里，20来公里，吃饭购物和这时间差不多。”江滢滢说
“这里车多人多，看似节奏快，都耽搁在路上。乡下人少，看似懒散，不需要花太多时间在交通上。这里每天上班下班路上至少需要两个小时，远的需要三四个小时，每天急吼吼的，都在车上。山城开车绕城一周都用不上半个小时。”老张说
“年轻人还是喜欢大城市啊。”看着前面的红灯，江滢滢看了一眼手机，车子启动，接着又把手机 放进口袋里。
“唉，小地方没有像样的产业，就业空间太窄，留不住年轻人。不然，谁愿意背井离乡？当年我们不也一样吗？”老张说
“也是”
回到家，江滢滢整理买回来的物品。“哎老张，你说我咋回到这里就不想动手干家务了呢？在乡下我就乐意做。”
“在这里让人伺候惯了呗。”老张拖出吸尘器：“赶紧先用吸尘器，太晚了有噪音，影响左右邻居。”联排别墅就去这点好，只要别有太大噪音，不用考虑桌椅板凳地板的声音。当年孩子小淘气，去地下室踢球都没人管。
最后洗个澡，坐在茶台前，两个人泡了一壶大红袍，淡淡的茶香，让人疲劳感减少大半，同时带来困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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