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任尚坤
来源：商业人物（ID：biz-leaders）
“小霸王被申请破产”的消息铺天盖地。当年看着电视哭喊买游戏机的用户们，如今抱着电脑、刷着手机，抹了一把热泪。似乎，小霸王总算活进了人们的青春记忆了。
不过您还是先别忙着悼念。尸主未必领情。11月10日，就在小霸王公司颇具上世纪画风的官网主页，弹出一份声明。声明强调：这次申请破产的“小霸王文化发展有限公司”是曾经跟小霸王合作的第三方企业，二者在2019年初就已停止合作，因此，不能用“小霸王文化”代表“小霸王”。小霸王旗下可是还有好多产品呢。尽管你都不知道。
就目前看，该“撇清关系”的声明并没有得到媒介端注意。大家仍然只留下印象：做游戏机的小霸王要倒闭了。那么，“小霸王”跟“小霸王文化”到底是什么关系？
壹
这还要从它的上市计划说起。2016年8月，在游戏市场多年没啥声响的小霸王，突然高调提出要在三年内登陆A股，市值目标500亿元。此前，小霸王拿4亿元向全球半导体巨头AMD定制了一颗游戏主机芯片。官网称，小霸王重新整合了旗下所有品牌和有关资产，成立小霸王文化产业集团，专注于即将诞生的VR业务，誓做“VR产业新霸主”。
工商资料中，你无法找到上述集团的名字，其运营及上市主体即所谓的“小霸王文化”。小霸王文化成立于2015年7月，注册资本1亿元，现股东有三个：中山市威信置业有限公司（持股50%）、广东益华百货有限公司（持股49%）和自然人陈士国（持股1%）。
益华百货是香港上市公司益华控股的经营主体，后者法定代表人、主席为陈健仁。前文“声明”中提到“广东益华集团投资有限公司”对小霸王品牌享有管理经营权。除陈健仁外，益华集团背后还有他的弟弟陈达仁跟儿子陈正淘。简单来讲，益华以及由益华培植出来的小霸王都属于家族企业。陈健仁就是小霸王身后的金主。
承载着上市希望、让品牌重新翻身任务的小霸王文化，至少从公司宣传层面看，远不像声明里所说“第三方合作”那么简单。陈健仁曾亲任小霸王集团董事局主席兼法人代表，主导上市工作。小霸王也只有一个官方微信公众号，名为“小霸王集团”，账号主体是小霸王文化发展有限公司，其中不多的几条消息全和小霸王文化以及VR业务有关。
小霸王文化是被押了重注的。
今年1月，陈健仁从小霸王文化退出，一个叫冯宝伦的人作为执行董事、经理加入公司。紧接着，几十条限制消费令就落到了冯宝伦头上。当年同样有凑巧的事：小霸王进军VR喧嚣上市那年，也是益华控股业绩最好的一年。只是金主流年不利，自此直线下滑。到2019年，益华控股陷入负资产-4.26亿元，净利亏损5.81亿元，牵涉近百起司法纠纷。
据新京报报道，益华百货拖欠了大量商户欠款。商户质疑益华百货的钱被挪到其他地方“填窟窿”。有小霸王游戏机业务某中高层员工向新京报透露，“大概2017年前后，我们和KONAMI（科乐美）等公司合作，准备做游戏主机和游戏内容平台，这些都很烧钱，当时拉了一个风投，准备借这个项目运作上市，这样可以再集资，把真正的国产游戏主机做起来，后来风投撤了，资金链跟不上，我们自己烧钱就烧了十亿多。”
益华控股未经审核的2019年业绩公告显示，游戏机、教育软件及虚拟现实业务的亏损从2018年722万元增至2019年1.24亿元。2019年同时计提了8973万元的资产减值损失。益华控股在广东属于能排在前列的头部企业，业务很多，包括商超百货、房地产等。小霸王文化主导的游戏业务只是其中第一。它最大的价值或许在于重振“小霸王”这块金字招牌。
贰
从司法判决文书中可以看到，小霸王文化因未能实现上市预期，欠了诸多单位和个人投资者的钱。关于这点，你大概能从小霸王官微推送的内容中，闻到一股魔幻味道。
2016年8月13日，公司官微讲，面向全国招募30个省级核心合伙人，50个重点城市合伙人。目标是利用三年时间，打造数十个利润加股权超千万的金牌合伙人。
8月21日，小霸王文化上市启动大会当天，公司又拿出3000万原始股分配给了老代理商和新加入的合伙经销商，说辞是“上市前的首轮增发”，形式分两种：一是股权认购，现场买入10万元，“保守估计上市后有6-8倍增值”；二是现场订货股权赠送，公司按订货额的10%返送原始股，即100万的货对应10万股权。
结果怎么样不知道，反正官方始终传递给你的感觉是“东风吹，战鼓擂”。比如这样的大标题：《小霸王城市合伙人争夺战，一场当仁不让的“抢盘大战”》《真的么？105%的签约成功率！小霸王广东运营团队实现了！》；这样的小标题：《携手芯片巨头，抢占VR风口》；这样的表态：大家购买的是信任和信心，这种信任和信心源于小霸王集团传递给大家的新力量——新团队的向心力、VR机器人新技术实力、未来市场巨大潜力、稳操胜券的能力！
这简直是家画大饼的典范企业。要早些年在股权方面这么开放，是不是就少了段永平后来一段故事。讲到小霸王总绕不开段永平。说到底，还是段永平塑造了“小霸王”的品牌。
作为中国恢复高考后的首批大学生，段永平先后取得浙江大学无线电系本科和人民大学计量经济学硕士学历，不折不扣的“天之骄子”。1988年，段永平南下广东，是陈健仁招聘了他。段永平到日化电子厂出任厂长。这是个亏损200万元的烂摊子。段永平看到了游戏机市场的巨大潜力。因为任天堂此前推出的“红白机”，在中国内地价格昂贵。
1991年，日化电子厂改为小霸王电子工业公司，6月，小霸王游戏机问世，售价仅为任天堂的三分之一。之后，这款游戏机又被包装成了学习机。段永平的营销能力常为称道。他砸重金抢下央视广告标王，请当时正火热全球的功夫巨星成龙代言。公司很快扭亏为盈，不到4年，累计销售额超过了15亿元。《魂斗罗》《超级玛丽》等经典游戏也进了千家万户。
段永平离开小霸王是在1995年。有说法是他想在内部搞股份制改革，但没能得到领导陈健仁同意。段永平选择辞职，同时带走了六个人，其中包括后来OPPO的创始人陈明永，vivo创始人沈炜和步步高CEO金志江。当然，三家公司也都是从段永平创立的步步高分化而来。
一大批小霸王骨干们也相继跑到步步高公司。段永平出走，被外界视作小霸王由盛转衰的节点。2000年，国家政策给了小霸王致命一击。《关于开展电子游戏经营场所专项治理的意见》要求：为防止青少年沉迷游戏，停止一切关于游戏机的生产、销售、经营活动。
叁
如今“被破产”，公司官方提醒：小霸王没有死，小霸王品牌还有其他产品。打开小霸王官网，你可以看到电饭煲、微波炉、吹风机等所谓其他产品。它这些年甚至还做过手机。山寨起家的小霸王，借着段永平打造的小霸王品牌当上了包租婆，让其他公司贴牌生产。有用户在社交媒体表示，自己买的小霸王壁挂炉出现故障，扫码维修时才发现“挂羊头卖狗肉”。
2018年4月，小霸王公开宣称要收回第三方授权，重返游戏机市场。一年后，小霸王推出配备AMD定制芯片的新游戏机电脑Z ，杀回家用游戏主机阵营。不过，据媒体报道，因拖欠货款问题，这些产品全押在了代工厂的仓库里，相关小霸王游戏团队分崩离析。
国内游戏主机一直处于难以起步状态。有分析文章概括了两点原因：一是错过了最佳时间，二是入局门槛过高，技术、资金、人才耗费巨大。政策冰封的15年里，中国游戏市场结构已经严重失衡。据中国音数协游戏工委（GPC）统计，2018年游戏用户规模6.26亿人。游戏收入构成上，手游、端游与页游占比分别为62.5%、28.9%、5.9%。
但市场与环境原因并不能成为“小霸王文化被申请破产”的理由。小霸王始终缺少核心技术产权，它在广大用户那里，这些年也就只剩下这个名字了。它确实在寻求突破，不遗余力搞多元化。它近年做的事情，还是小霸王集团官微自己概括的更为精到——
“从国际巨星成龙口中说出的‘望子成龙小霸王’曾家喻户晓，它的背后是曾经畅销全国的小霸王FC游戏机，时过境迁，曾经的小霸王如今已经成为一家集团型企业，且正在积极整合线下渠道以布局互联网 教育、VR设备及游戏、机器人、体感设备及游戏在内的最具潜力的产业，小霸王的转型之路动作幅度巨大，甚至可以说是一种业务体系的进阶。”
全是风口。小霸王集团一个也没捞到，倒是创造了不少金句。当初内部核心人员前后脚投奔段永平时，小霸王老板陈健仁也蹦出金句：“别看这些人都走了，想到这里来的人能从中山排队排到广州！”
小霸王文化上市启动大会那天，有著名书法家受邀参加并题写四个大字：鸿业恒昌。现在，这成为被申请破产的小霸王文化新的注脚。“文化”没了，小霸王当真还有别的吗？
*题图购买于视觉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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