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火》中的枪战戏是非常有意思的,也是具有突破性的意义的。
在90年代,观众早已习惯吴宇森式的枪战片,主人公一跃而起,凌空转体270度,左右双枪齐射,落地前打完两匣子弹,此时又有敌人赶来,主人公一个侧滚避开子弹,顺势拿起死者手中的枪还击……
杜琪峰把《枪火》称为他的一部“习作”,这个习作有一个很大的意义在于,他不是用夸张的“运动”来表现动作戏,而是借鉴了日本电影中的一些元素,通过大量静势的对峙,来营造出张力。
电影中最有代表性的一场动作戏,就是五人组在荃湾广场中掩护“文哥”杀出重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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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戏的高潮其实是在这里:
五个人的持枪造型,当然有耍帅的成分(毕竟这就是部耍帅的电影),但意义远不限于此。在这场“团战”中,五个人的站位,以及他们的视野是这样的:
这个互相掩护的站位,不仅反映出了这五个人的性格、能力,也反映出他们对彼此的了解和默契:
张耀扬饰演的Mic枪法最好,所以担当了守在电梯口卡视野的重任。
吴镇宇饰演的阿来最勇,所以负责打头阵,深入情况不明的大厅,且没有任何隐蔽物。
林雪饰演的阿肥最心细,作为文哥的贴身侍卫。
最老道、经验最丰富的阿鬼(黄秋生)在最重要的位置上压阵,带着最年轻最毛躁的阿信(吕颂贤)。
这个站位几乎没有破绽,三个杀手没有任何机会。这时候,假扮成搬运工的第四个杀手出现,悠然地走进这个战场。
但他偏偏送的是一只玻璃镜框,暴露了同伙的位置。
阿鬼、阿信、阿来几乎同时做出了反应,但他们都扑空了。
因为对手的身手也是相当矫健,利用他们注意力被推车转移的瞬间,移换了阵地。
阿鬼不愧是老江湖,瞬间反应过来,立即向搬运工开火,而阿信明显迟疑了一下,慢了半拍(还没想到这个人有问题)。
此时那个躲在推车后的杀手突然站起来,恰好撞在阿信的枪口上。两人死于乱枪之下。
还专门给了个特写,以示这个倒霉鬼还没来得及拔枪就死了。
阿鬼毫不犹豫地补完最后一枪,立即转身支援阿来,形成了二对一的优势,剩下的那个杀手也不敢造次了。而他们背后,Mic和阿肥寸步未动。
六人毫发无伤,从容撤退。
在剧情上,这只是五人组的第二次合作,经过上一次的有惊无险之后,他们已经完全摸清了彼此,他们在这场战斗中的作为,不仅符合各自的性格、能力、责任,也符合他们对彼此的期望。所谓的默契,所谓的情义,不是用豪言壮语来表现的,就在这不动声色之间传达出来。
同时,镜头把整个场景的空间感,人物的位置和关系,交代得非常清楚,不是说为了凸显人物而剪得七零八碎,可以很清楚地看出导演的意识。
杜琪峰拍这部电影的时候,连剧本都没有,预算也非常有限,演员们到了片场都不知道要拍什么。而杜琪峰选的第一场戏,就是这场商场枪战,所以这也是这部“习作”的第一个“练笔”,这场戏拍成,杜琪峰便说心里有底了,他的控场能力可以 Hold 住整部电影,果然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