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是长篇系列文章《激荡四百年》的第636篇
相比高洋自以为功德圆满,肆无忌惮的放纵自我,宇文泰自始至终没有丝毫懈怠,行事还变得更加谨慎和稳健。
绍泰元年(公元555年)三月,宇文泰将俘虏的王克、沈炯等人送回江南,唯独留下了庾季才,厚待有加,还让他参与掌管太史。
庾季才借此机会拿出私财,为亲朋故旧沦为奴婢的人赎身。宇文泰好奇道:“你怎能如此仗义疏财呢?”庾季才回答道:“我听说,攻克一个国家,但对那个国家的贤人要予以礼遇,自古以来都是如此。郢都覆灭,他们的君主确实有罪,但官绅士大夫有什么罪呢?竟然都沦为奴隶!我是外人,不敢向您进言,所以才用私财为他们赎身。”
宇文泰听后省悟过来,诚恳道:“这都是我的过错啊!要不是你提醒,我恐怕要失去天下的人心了!”于是发布命令,免去南梁俘虏当奴婢的惩罚,一下子使几千人得到自由。
太平元年(公元556年)正月初一,西魏开始实行六官制,以宇文泰为太师、大冢宰,柱国李弼为太傅、大司徒,赵贵为太保、大宗伯,独孤信为大司马,于谨为大司寇,侯莫陈崇为大司空,其余百官的设置和任命都遵照《周礼》。
四月,宇文泰想要册立世子,对公卿大臣道:“我想立嫡子为世子,担心大司马对此有疑心,你们有何看法?”
当时,宇文泰的正妻是元修的妹妹冯翊公主,生下嫡子略阳公宇文觉,姚夫人则生了宁都公宇文毓。宇文毓最年长,娶了独孤信的女儿。
如此敏感之事,众大臣都默不作声。过了一会儿,尚书左仆射李远道:“自古以来,世子都是立嫡不立长,立略阳公为世子,有什么可疑虑的?如果因为独孤信而有顾虑,可以先把他斩了!”
说完,李远拔出刀就要行动,宇文泰连忙站起来阻止道:“何至如此呢!”独孤信也赶紧自我陈述辩解,表示并无异议,李远这才停止行动。于是,大臣们都听从了李远的建议,立宇文觉为世子。
退朝后,李远向独孤信拜谢道:“面临国家大事不得不如此,请谅解。”独孤信也感谢李远道:“今天亏得您才把这件大事定下来。”
对于这件事,我们不妨做个阴谋论的猜测,有没有可能是宇文泰和李远唱的一出双簧呢?想要借此机会敲打独孤信。
也许是自知时日无多,在完成世子的册立后,宇文泰开始北巡。
九月,突厥木杆可汗向西魏借路从凉州袭击吐谷浑,宇文泰不敢拒绝,又不放心他们深入境内,派凉州刺史史宁率骑兵一起行动。
两国军队抵达番禾后,吐谷浑发觉了他们的动向,逃往南山。
木杆可汗准备分兵追击,史宁建议道:“树敦、贺真两城,是吐谷浑的巢穴,拔掉他的老根,其他部众也就自行溃散了。”
木杆可汗采纳了史宁的建议,并最终决定:木杆可汗率兵从北道直取贺真,史宁从南道直取树敦。
不出所料,吐谷浑可汗夸吕果然驻扎在贺真,又派征南王带几千人防守树敦。木杆可汗攻克贺真,抓获夸吕的妻子和儿子,史宁也攻克了树敦,俘虏征南王。
得胜回师时,史宁与木杆可汗会师于青海。木杆可汗叹服史宁勇猛有决断,给予丰厚的馈赠。
十月,宇文泰结束北巡,回到牵屯山就病倒了。自知大限将至,他立即派驿马传令召见中山公宇文护。
宇文护赶到泾州拜见,宇文泰对他道:“我几个儿子都年幼,而外敌都很强大,天下大事就全委托你了,你要替我完成遗愿。”
十月初四,宇文泰在云阳去世,享年四十九岁。宇文护秘不发丧,回到长安才公布消息,处理丧事。
作为南北朝后期的风云人物,宇文泰堪称完美,他不仅能够驾驭英雄豪杰,为人也非常质朴,不追求虚假文饰,处理政事明识练达,尊崇儒家,仰慕远古,举凡施政一切措施,都依照三代古制。
在中国历史上,隋朝是一个容易被忽视的王朝,为后代留下了宝贵的制度遗产。但如果深入探究,你会发现很多事其实发轫于宇文泰。
后人总喜欢将宇文泰和高欢并列,认为是那个时代的绝代双骄。但平心而论,宇文泰要远胜于高欢,对历史的影响力也远大于高欢。
十月初五,年仅十五岁的宇文觉继位,接替宇文泰担任太师、柱国、太冢宰,并镇守同州。
然而,宇文护的名望和地位一向比较低,虽然被宇文泰所倚重,但各位王公大臣都想执政,谁也不肯服从他。
宇文护担心宇文家的权势就此衰落,向于谨请教对策,于谨道:“我蒙受先公知遇之恩,恩情深于骨肉。今日之事,我一定会以生命去争取。如果各位王公大臣商讨确定国策,您一定不要退让。”
第二天,各位王公聚集在一起议论国家大事,于谨道:“过去,孝武帝受到高欢胁迫,魏室面临倾覆之危,如果不是安定公迎纳并辅佐了他,国家就没有今天。现在,安定公突然去世,嗣位世子虽然幼小,但中山公是安定公的亲侄子,又接受了安定公临危时的顾命之托,军国大事按理应该归他统一掌管。”
于谨讲这番话时,声色俱厉,众臣震惊不已,宇文护接着道:“辅政之事是我们的家事,我虽然平庸愚昧,但怎敢推辞呢?”
于谨平日里一向与宇文泰平起平坐,宇文护见了他都要跪拜。但在此刻,他突然站起身对宇文护道:“您要是出面统一掌管军国大事,我们这些人就都有所依靠了。”然后向他跪拜了两次。
连于谨都表示臣服,其他人谁敢表示异议?只好跟着向宇文护跪拜,名分就此确立,再也没人敢挑战宇文护的权威。
宇文护不负宇文泰所托,整顿内外,安抚文武,人心就此安定。
于谨以一己之力将宇文护送上权力之巅,宇文护更进一步,想要趁着人心刚刚归附,拥立宇文觉为帝,以正人心。
十一月十四,宇文泰正式下葬。十一月十七,西魏朝廷将岐阳之地封给宇文觉,并封他为周公,一个崭新的时代即将开启。
十二月三十,在宇文护的强迫下,傀儡皇帝拓跋廓下诏,派大宗伯赵贵手持节杖,捧着就位表册,济北公宇文迪献上玉玺和印绶,将皇位禅让给宇文觉。
从这天起,西魏正式消失,曾经一统北方的拓跋氏就此退出历史舞台,拓跋廓从内廷搬出,住进大司马府,两个月后被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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