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新闻记者 李雨心
“狂欢之后,我们又要说再见了。招待不周,大家多多担待。缘分聚散,他日,回头再来。”2019年的盛夏夜晚,当总导演陈英杰的声音从画面中缓缓流出,屏幕中的行人熙熙攘攘,最终慢慢走向暗淡,《人生一串2》迎来了收官之夜。在观众的不舍之中,本以为能在来年的夏天与美味再次重逢。但没想到,当第3季再次归来之时,已经是2021年的孟冬时节。
屏幕之外,中原大地寒意渐浓,尽是满目萧瑟的景象。但在《人生一串3》的镜头之中,却是烟火人间的热闹繁忙。藏在街头巷尾里嘈杂喧嚣的烧烤摊,炭火上的煤炭发出的熊熊火光,将烤串从嘴中豪爽地撸下的食客……几乎是一瞬间,观众的味蕾也在画面的刺激下开始苏醒,回忆起了观看这部“文艺撸串指南”时才有的垂涎欲滴。
正如片中所讲的那样,时隔两年,再次归来的《人生一串》,已经装了一肚子故事,正与许久未见的观众们“边吃边聊”。而在12月22日,该纪录片也将再次迎来收官,与屏幕前的粉丝们暂别。收官前夕,封面新闻独家对话到该系列纪录片的主创团队,谈到这两年背后的创作点滴,以及片中未能道尽的“江湖故事”。
“百万文案”背后
不用网络流行词迎合年轻人审美
“有的人一说话,你就饿了”。在《人生一串3》的评论区下,能看到这样一条高赞的热评。毫无疑问,这让人产生饥饿感的声音,自然是来源于总导演陈英杰的旁白。从第一季开始,陈英杰低沉模糊、又略带沧桑的“烟酒嗓”,不同于专业配音员的字正腔圆,这种“老炮儿”式儿的解说,在当时的纪录片市场可谓让人耳目一新。此后,陈英杰的声音也与该纪录片紧紧地捆绑在了一起,成为了其的特色标签。
倘若只是旁白的声音特别,那《人生一串》也未必能让观众们如此“上头”。说到旁白,自然不能不提片中江湖气息满满,又逗趣诙谐的文案。无论是将淄博烧烤里的卷饼表皮,比喻为“环形山地貌”;还是玩笑烧烤摊主老单广收学徒,为烧烤广场上“唯一继承了稷下讲学的人”;抑或调侃东北人幽默,但是“对蚕蛹来说,一生都要被他们烤,一点也不幽默”的地域反差……诸如此类,充满着妙趣横生的市井气,又能在不经意处道出烟火人间的平凡百态,被网友们称为是“百万文案”。
三季下来,当文案已经称为了该片最具特色的亮点之一。但说到背后是否有创作规律可循时,也担任撰稿工作的总导演陈英杰却略一沉吟,直言的确没有去细琢磨这个事情,要说起来也是千丝万缕。譬如,足够深厚的文字功底支撑是首要;也需对于拍摄地的人文地理有一定的了解;什么时候要用疑问句让观众“醒神”……“其实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准确。说得再好,未必有说得准,更能打动人。把一个事情的本质特别准确的说出来,像手术刀一样,本身就能让观众感受舒服痛快,有一种表述上的爽感。”
虽说“金句”的规律难循,但说到一些创作的“雷点”时,陈英杰与同为撰稿,同时也是总策划、导演的张岳明,都异口同声地说到了一点,那就是极少使用当下的网络流行词。
“什么‘绝绝子’‘YYDS’‘破防了’之类的,这种词我们绝对不会用的。因为它是没有任何生命力的,说白了它可能也就火一年、火一阵。就像陈导说的,我们不希望用很多很固化的语言,去谋求所谓的跟年轻人有共同语言。我们还是想拓展语言表达的可能性,包括有一些奇妙的组合,可能跟烧烤八竿子打不着的。”
就像是在第一集中,云南街头喝醉的食客手舞足蹈,被张岳明在旁白中比喻为“勐海杰克逊”;以及同在云南时,西版纳人爱吃生猪血的“生猛”,把卖猪血的女老板的目光称为“女王的凝视”……这样看似南辕北辙的语言搭配,却引人入胜又余韵无穷,让弹幕疯狂刷屏。
诞生疫情之下
“万丈红尘里的细碎闪光点最打动人心”
在B站《人生一串3》的播放页面中,滚动鼠标往下翻去,就能看到评论区中置顶的,是来自陈英杰的留言。字里行间,也道出了第三季“迟来”的原因:疫情的反复,不仅给美食纪录片的拍摄设下不少难题,也让烧烤摊的营业也麻烦不断。特别因取材辗转全国各地的张岳明,几次因为突然的疫情被困在高速之上。“一看到我们的行程码,当地工作人员都会瞳孔放大。”
可以说,这部纪录片,是诞生于疫情之中。但在片中所展露的画面里,却是人声鼎沸的快活气氛:围桌而坐的食客吃的满嘴流油,服务员游刃有余地穿梭在桌椅中,憨态可掬的老板笑着引客人入座……人间烟火,仍旧平凡而温暖,琐碎而治愈。
“正是这种日常生活,是最不容易被这些事情所撼动的,对美食的向往也不会被磨灭。”张岳明说到,此次拍摄中也去到了武汉,而让他震惊的,是这座城市人民快速复苏的自愈力。镜头中,售卖宵夜的夜市生龙活虎,居民们大快朵颐。“我还采访了一位烧烤店的老邻居,我说武汉人真的是很有生机,他说可不嘛,疫情完了之后不就是吃吃喝喝。武汉人又好吃,憋了这么长时间了不能出门,这回可算是解放了。”
其实,陈英杰也思索过,纪录片作为一个时代的相册,是否也应该留下疫情的某些痕迹,表明这片土地的人们曾遭受过巨大的创伤。但思量之下,片中对其的描述也只是点到即止。“因为这事儿,太容易去煽情了,拿捏不好,你片中的烟火气也没有了。”
由此衍生出的,还有关于“烟火气”的探讨。美食纪录片中,美食总是和人物故事紧紧捆绑在一起,若没了人间故事的酸甜苦辣,再美味的食物也少了灵魂。但如果将重心放在人物故事上,又会引起网友的疑问:究竟是讲“人”,还是讲“食”?
如果想要煽起屏幕外观众的热泪,陈英杰直言,片中有太多的故事可以讲。譬如第二季中,卖“黑暗料理”烤猪眼睛的萍姐,她瘫痪的丈夫就躺在小店的二楼;第三季中,身为朝鲜族摔跤教练的李校长,最爱带着队员们去吃烤肉,但他所培养的孩子,父母都在异地打工…
“你要是讲深了,这片子就变味了。因为烧烤本身是给大家幸福感的一个美食,我们尽量去抓生活里边积极的东西,以温暖轻松的方式,焕发大家的热情,沉痛叙事的尽量少搞。”
就如纪录片第一集的开头的旁白所言,第三季虽诞生于疫情之中,“但再次出发,走遍南北东西,我们惊喜地发现,民间的生命,依旧饱满,平凡的日子,依旧滚烫……”《人生一串》所吸引观众之处,正是最原始的、未经雕饰的“烟火气”;是烧烤摊上凡夫俗子的人生百态,来往食客的爱恨情仇;是美食中所映射出的,人们对于美好生活的热情和向往。
“万丈红尘里,各种各样的细碎的闪光点,生命中让你会心一笑的小细节,让你爱产生爱憎情绪的小东西,其实这个是各个年龄层都能感受到的。我们当时做的时候,也是想最大程度的让大家在里面找到共鸣。”张岳明补充到。
打破“续集魔咒”
“有人味儿”的作品难以被模仿
将时针拨回到2018年,《人生一串》的横空出世,凭借粗粝的画风,“老炮味儿”十足的文案,独辟蹊径地将视角聚焦在烧烤这类平民美食上,形成了该系列作品独树一帜的的“江湖”特色。而当数年过去后,无论是拍烧烤,还是拍宵夜,都不再只是该片的“专利”,同风格的纪录片作品也纷至沓来,但打开评分网站豆瓣,走到第三季的《人生一串》,评分未有大幅度稍微降低,甚至相比第二季,还有了回升。在当下的影视作品中,确实是难以见到的现象。
《人生一串》走红的背后,自然跟其受众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而细看该片的受众分层,年轻人的占比达到了多数,某种程度上,这也颠覆了大众对纪录片受众定位为“高龄、高知”的认知。
采访中,总制片王海龙也回想到了2018年时,《人生一串》刚问世时的景象。“它确实跟以往这些片子看上去不太一样,可能这种新鲜感和体验感,大家就会更多看一眼。”但能走过三季,仍被年轻的观众所认可,未产生审美上的疲软感,是来自于作品“真实”的生命力。
“我觉得我们做得不错的一点,就是在整个的制作过程中,从来没有跟观众要装腔作势的意思。从画面的拍摄,到解说词的撰写,尤其是主创跟观众交流的角度,是平等而真诚的。”王海龙讲到,主创团队从不会刻意去美化,或去标榜什么事物,也不会用“假大空”的设定,刻意拔高纪录片的高度,这也许找到了与年轻人的共鸣之处。
当美食纪录片愈发垂直细分的当下,不少创作者都寻求以更小的切口来抢滩市场,渴望在该领域中能占领一席之地。因此,在《人生一串》之后,“跟风者”也不在少数。但在陈英杰看来,也不过是“画龙画虎难画骨”罢了。因为在《人生一串》的诞生之初,就注定了其是有着极为鲜明的个人风格特色的作品。“好多学的,可能只学了一些皮毛。”
陈英杰解释到,虽然不在片中宣扬所谓的价值观,但实际上创作者的价值观,是根植于作品之中的。比如创作者对普通人身上亮点的关注,以及体现出的对生活真切的热爱。”某种程度上,这个片子的作者感是很强的。它的人味越重,作者味越重,就越不好被模仿。反之,作品的工业感越强,流水化程度越高就越容易被模仿。”
能够经历数年,仍拥有热度和口碑,《人生一串》展示出了极强的生命力。当片尾的字幕亮起,满屏弹幕飘过的“多谢款待”,也在无意间印证了那一句,“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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