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为阴历辛丑之岁末,腊月之晦日,壬寅即临,稍一倏忽,若白云苍狗,一年的时光,便以此消音告罄,什么也没有留下了。
畅想此岁经年累月叁陆伍日,似不知所终,然有一日可以悠坐下来小憩,颇感肩肘释然。窗外没有熙嚷的车马聒噪,庭内亦无小儿的蹿腾癫嗔,惟余一台旧式空调,呕呕地吐着浊气,淹没了世界所有,熏蒸得脑间一片空白。此一刻,遁入无我的境界,泪水不自潸然。
鬓角的白发掩盖不住苍老。每年的今日,都沉浸在新年的忙碌中,鸡豚鱼馔,茗酒醴酪,还有上尊的香火钱,都足足的备下,且待年兽到来,吾一人稳坐厅堂,红灯高悬,咬着瓜子,品着香茗,看着春晚,制造一暮成竹的模样,淡然守岁。彼时,孩儿且内人皆钻入被褥,醇醇地睡去了。
岁末每每就这样吓退了来自天堂的兽,将平安维持了多年。一个小家,浑浑噩噩的度过了一年又一年,一春又一春。身领举家之重,且无懈怠。而今特别的疲惫,须臾,锁了宅门,驱车悄悄地奔向故乡的老屋。
吾之精神,禁不住四处游走的魂,踏上那条熟悉的小路,再也收缩不回来。光武大桥,巍峨高耸,夏日曾在这里忙里偷闲垂钓,冬夕的雪霭,弥留着桥下一丛荒草。红红的灯笼,悬挂在单薄的白铁灯竿上,没有叶子的树上,深藏着一处处盘状鸟窝,却喧射不出一抹醉人的绿。
湿地那一片枯林深处,埋葬着先考先妣的馍冢,经天累月的流逝,今已看不到凸起。一棵侧柏斜斜地伸向西方,屈犟地矗立在他们的脚头,抒发着生命的傲娇。吾之悲悯,只能以一沓冥钱,告老安息。呜呜的凄啼,诉不尽儿身的遭遇,和踟蹰不前脚步。在吾之身后,无孙之影,此一脉血滴,殷殷的流淌,每次都令他们失望。因你们逝时,诸等尚小,亲之不亲,是故也。
腊月二十八,是贴春联的日子。看完地下的先人,再回故乡的老屋,老屋老矣,且无人居住,驻满了荒草。吾在此生长了二十年,肩负重任时,孑然舍而离之,去奔向边疆。
当娇儿枝叶繁茂时,因修剪之故,复乡回宛,从此失去专业职感,协助舍人打理家闺,一途平淡。
不知今后若何,只是盲目地行走,盲目跟从,眼前一片茫然。人之将暮,人生之舟,会摆向哪里呢?
雪,已迤逦七日,冰汽加持,空中是雪,落地成水,由湿即冷,由白到暗,来去无踪,踏雪无痕。企盼瑞雪,又抑叹冽雨,喜悲交织,五味杂陈,还余两场,难逢的雪年!
壬寅是福虎,我有胸器在胆,何必惧之向前?希望告别辛丑(忽然发现这个旧历的年份,与曾经的遭遇何其相似),迎来第一个瑞丽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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