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气灶打火时有咯噔的声音(燃气灶打火偶尔有一下哒哒的声音)

燃气灶打火时有咯噔的声音(燃气灶打火偶尔有一下哒哒的声音)

首页家电维修燃气灶更新时间:2022-03-10 02:39:19

本文作者“半岛璞”,欢迎去豆瓣App关注Ta。

(小说)

1

已经几年没有庆祝过生日了。

夜半歌声起初十分微弱,还以为是工作太累产生的幻觉。但幻觉重复了二十多遍,每个电子发音都单薄而准确,打开门看见是一袋黑色垃圾。

邻居家的。这栋老楼的住户们总爱把一天产生的垃圾放在门外。

松开袋口,找到那张发声生日贺卡,把它合拢。除此以外,便是些啤酒可乐易拉罐,各种各样的外卖盒,成团的卫生纸。

对面的门突然就开了,吓一大跳的显然是他——头立刻缩了回去。

“不是你想的那样……是你的垃圾袋里有噪音,这都12点了。”

34岁的12点。

我翻了邻居家的垃圾。隔夜的剩饭味里还看见一句“祝你离孤独终老又进了一步”。

还好,至少卡片上这句话不是写给我的。

对面的男人过来按门铃,是许多天后的一个早晨。

很早,室内的自然光还是灰蓝色。也许不早了,毕竟已经深秋,我光脚站在门口,从猫眼看见他没穿衣服,只一条平角底裤。于是没敢开。

这年头,大家一个比一个变态。

“不好意思,是这样的。能借你电话用用吗?我……我被抢了。”

他双手下垂,忸怩地护在身体中央。

现在连抢劫犯都不睡懒觉的了?

“你应该先去报警,公用电话打110是免费的吧。”

“我就是从派出所刚回来的……但现在没有钱包钥匙,也没有手机。”他往后退了退。还好,脚上至少有双鞋。

我开了门,把手机递给他。他很感激,甚至带一点惶恐,仿佛觉得我就这么相信了他竟有点不应该。把号码重拨了好几次,最后把手机还给了我。

他在发抖。又说:“只是借调来北京一年,认识的人不过几个同事,同事的手机号肯定记不住。好歹还记着一个公司座机号码。”

后来又说了一个谢谢,打三个喷嚏。

我请他进来,递给他一条毛毯。他坐在地板一张蒲团上,看起来像刚从海难中生还。

“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喝点茶怎么样,红茶还是姜茶?”

“红茶吧。”

我把茶壶坐到炉子上,燃气灶打火发出规律的咔咔声,在今天的房间里似乎异常明显。

室内的光线慢慢浮动起来。我看了眼墙上的钟,竟快10点了。人声与汽车鸣笛也渐渐在窗外变得明显。

公司的座机号终于通了。

“对,给我成辉的电话,德明的也可以。”

挂了电话后,彼此也没怎么寒暄,各与各的茶杯待在一起。

“你旁边就是遥控器,可以看电视。”

我坐到了工作台的电脑前。

“不用了,同事很快就到。我的钥匙和钱包在他那里,真是万幸。”

那抢劫又算怎么回事?

“昨晚和同事聚餐,喝多了。应该是走去地铁站的路上断片儿的。醒来已经在派出所,身上衣服没了,手机也没了。”他握住茶杯,难堪地向我解释着。

“走的时候,钱包和钥匙落在了餐桌上,算是万幸吧。我自己真的不记得了。是刚刚同事跟我讲的,他们后来走的时候才发现,于是替我收着了。”

“醒来就已经在派出所?”

他点了点头,“应该是有过路群众报了警吧,毕竟现在已经快冬天了。”

我想象了一下他光着身子从派出所跑回来的样子,差点没把茶喝进鼻子。

“只是手机和衣服没了,身体,没受什么伤吧?”我试探着问。

他摇了摇头。

“你这样还蛮危险的……你,你懂我说什么吧?”

他看了我一眼。算是,“懂”?

“现在各种筛查与疫苗都很齐备。发生意外后的第一件事,是要从生理上保护好自己。”

门铃响了,他立刻跳起来去迎接他的同事以及钥匙。

“给你添麻烦了,回头一定好好谢你。”

他把毛毯还给了我。

我关上门,把它塞进一只塑料袋,不打算再要了。隔门隐约听见他同事的笑声,问他昨夜到底都干了什么。

2

周六的咖啡馆户外吸烟区被带孩子的女人们霸占。

孩子到处跑,女人交流着幼升小还有推车档次。桌子乱晃,咖啡洒出一半到我衬衣上。一个女人捏嗓子喊宝贝别摔了宝贝擦擦汗哎好棒。

棒你妈,我说。

后来去旁边花店买了一束花抱在胸口,咖啡渍遮掩起来,心情依然很糟。因为那句棒你妈我只敢在心里说。

他在远处眯着眼看我。

“敲了半天你家的门。”

“不是说好了在咖啡馆见的吗?”我皱着眉毛,阳光太强。

“好吧,那去咖啡馆。”

“现在我要回家。”

脱下衬衣,塞进洗衣机滚筒,直到看见它徐徐转动起来。那个在研究我买的花的男人是我上上任男友,现在孩子已经两岁了,但我没有见过。这次来是硬要送我钢琴演奏会的门票。

“你找个朋友一起去啊。我现在的生活,完全没有听音乐会的心情。要不想去就扔了,票是客户送的,不用心疼。”

“干吗一定要给我?”

“我也想不到别人,可能就记得你还是单身。”

我把票又放回他手中,“你可以去音乐厅里睡场好觉,真的。旁边那个座位可以让它空着,或者放你的大衣。你看上去蛮劳累的,眼皮底下都泛着青。”

他走后一分钟,门铃又响了。猫眼里是隔壁男人。上次在门口还毛毯的时候,我记得他告诉了我他叫逢程。

今天逢先生好歹穿着衣服,不过头发乱七八糟,估计是午觉刚醒。

“不知当讲不当讲,”他往下旋的楼梯望了望,“那会儿他在你门口大哭了一场。”

呃,我想他不至于还对我如此用情。

“还骂人。骂slut,bitch……不过,没有主语,所以不确定是不是在骂你。”

后来我们都有点不好意思,各自客气地关上了门。

转头便看见两张票,硬挺挺地插在玄关鞋架上的一双短靴里。

音乐会那天晚上,我在家煮了泡面。

10点钟听见上楼的脚步声,打开门,问他音乐会怎么样。

“说了你别生气,”他掏出一串清脆的钥匙,“音乐会我没去。”

但上个星期天的早上,说把票丢了实在可惜的人明明是他——不知谁踢翻了我放在门外的垃圾袋,鸡蛋壳和几个烂橘子甚至滚到了他的门口。“是个非常年轻的俄国钢琴家,92年的。”他低头看着地上的票。我说你要感兴趣可以拣走。

“已经到保利剧院的门口了,没有进去。……有一种,麻烦的预感。后来去附近的商场逛了逛,一个人吃了晚饭,就坐地铁回来了。”

“什么预感?”

“就,去了的话,会有麻烦。”

“你被抢那次,之前就没有过麻烦的预感?”

“仅限男女关系那种……麻烦。”

他简单笑了一下,便关上门。

难道今天晚上他也去了吗?他性格是有点问题,但勉强还算得上正常人,虽然三年后还在骂我slut和bitch。有的男人,不相信女人离开他有除了移情别恋之外的原因。

3

“请你吃个饭吧。红茶,毛毯,音乐会的门票,想一并好好谢谢你。”后来的某一天,逢程突然说。

我同意了,不过坚持只去小区外不远处的拉面店。出门随便抓了件羽绒服,他也是。夜风中两个面包人。

后来只是吃饭,基本无话。

“那天音乐会,我看见我女朋友了,她和另外一个男的一起。”回家路上他才说,“所以不是故意要浪费你的票的。”

“票本来就是我扔掉的。”

“垃圾袋真是通往地狱。”

我笑了,想起生日那晚垃圾袋里的“祝你离孤独终老又进了一步”。

关上门前他踟躇了一下,“不好意思啊,怎么就只请你吃了拉面呢。在女孩子面前,我没有多少事情做对过。”

“邻居而已,没什么女孩子不女孩子的。”我先把门关上了,继续做没做完的文件。

一个人住久了,会逐渐忽视自己的性别,并以为别人也同样不会在意。

T恤里没穿胸罩,一样开门收快递。出门不得不穿时,也早就不穿带钢托的款式。不拉窗帘,洗澡后裹条浴巾就走出来。身体的水分干了也不穿上衣服,继续裹着浴巾煮咖啡吃面,或者坐在电脑前。天黑了懒得开灯,直到家具和植物在暗中逐渐失去轮廓和颜色。

之后就不再有更多交集。

偶尔碰见了,便礼貌地笑笑。大家都知趣地把垃圾留在室内,或及时带下楼扔掉。维持陌生更容易让彼此感到平静安全,这是独居者之间的默契。或许他算不上独居,他有女朋友。当然,也可能已经没了。毕竟,那场地狱般的音乐会。

“跟她在一起的是德明。另外,德明有太太。”

隆冬时节,公司发了一箱柿子。楼底下碰见了,他坚持帮我抱上去。上楼时,我只是随口问了句你和女朋友怎么样了。

“你是说音乐会那天,她是和德明在一起啊?”我很惊讶,上一次他竟能忍住没说。“之前来送钥匙的也是德明吧。”

“是。”

“对了,被抢那次,怎么不给你女朋友打电话,你连她的号码也记不住?”

“那天她在外地出差,又帮不上忙,就没必要打了。当然,现在回想的话,出差也有可能是骗我的。”

沉甸甸的柿子又回到我手里。站在门口,有点后悔上楼乱问。当然他也可以仅仅回答“分手了”,没必要作出更多解释。

可能人失恋了都会变得多话。

柿子还在树上的时候是最诱人的。

红澄澄的,憨态可人,累累果实会把树枝都压弯,不喜欢吃的人也想摘几个下来。等规矩地陈列在纸箱里后,好像就失去了某种色彩。摘柿子最好的季节应该是11月。

“你拿几个走,我其实不太喜欢吃柿子。”

4

曾经要好的大学同学生了孩子。

在日历上找到满月的那一天,画上红圈,是个礼拜日。一时也想不出应该送什么礼物。其实现在已没有多少来往,转眼大学毕业十多年了。之前只知道她和丈夫一直想要孩子,但始终没有怀上。

天气愈发寒冷,咖啡的香味在室内变得更明显,隐约还有一丝香甜腐烂的气息。柿子在纸箱里越来越软。

周末一个人去了百货商店。偶尔也会羡慕那些独自一人,却在为别人购物的女人。比如为丈夫挑选领带和袜子,给孩子买玩具跟运动鞋,或者打包杯子蛋糕。

婴儿用品区则另有一种特殊气氛。

时常路过,从没有走进去过,感觉比逛情趣用品店还叫人胆怯。这是我第一次伸手去触摸那些纯棉的小衣服小短裤。有一种新生儿内衣款式叫和尚服,觉得很有意思。

不过婴儿们都只躺在各自家中,或睡觉或哭喊,货架间仅几个温柔的成人在流连。我选了一套和尚服,一套浴巾,几双婴儿的小袜子还有小帽子,可以套在手腕上的小玩具,请店员打包成礼盒。店员说:您挑的这些都很受欢迎。”

“是吗?我都不懂,只是觉得可爱。”

后来,又下楼买了一把纷纷扬扬的鲜花。

晚上从同学家回来,看见逢程的钥匙插在门上的锁孔里,估计是忘记拔了。把门敲了几下,又大声叫他名字,都没有回音。走进去看见人躺在床上,床头柜上堆满药片,还有半杯白水。我把钥匙放在了杯子旁边。

“生病了吗?你的钥匙挂在门上忘记拔了。”

他勉强把眼睛睁开,“哦,谢谢。我没事,已经去过医院了。”

“需要我帮你做什么吗?”

“不用,差不多已经好了。”

后来几天,看见一个女人来过他家几次,提在手里的超市塑料袋里有水果和蔬菜。疾病也许替他唤回了女友。我离开了原来的设计公司,计划和一个朋友合伙做工作室。装帧设计还是赚得太少,老板答应的年度分红兑现时又缩水了。

合伙的朋友先替我接了一家企业内刊的设计排版,还要为十余个领导拍摄办公室内的形象照。拍照我只能再委托别人。“不管我行不行,你先出来和我一起吃个饭,都多久没见了。”会拍照的女友热情地在电话里说。

明珠现在基本已不再拍照,跑去做网络短视频了。见面后才告诉我,然后如故地劝我多喝。感情上,她总是和她的某个女朋友分分合合。

“这次跟她真分了,现在的女朋友是XXX的执行经纪人。”

我要了一听无糖苏打水,兑进了啤酒杯。

“你最近怎么样?”她问。

“一个同学的小孩满月,买了礼物买了花,去了发现别人给的都是红包。”

她哈哈大笑,笑了很久,不知道她到底在笑什么。后来答应帮我另找个摄影师。

“小钧他活儿不错,拍这种照片绰绰有余。灯光你不用管,到时把钱一并给他就行了。”

后来,我不是在外面见各种人,就是窝在家中排文件。

明珠以为我会看上她介绍的摄影师,然而我并没有如她丰富的力比多。陪他去拍摄的那天,我连妆都没有化,仅勉强洗了个头。

拍摄过程等待的间隙,倒是一起去别人公司的吸烟室抽了支烟。那里有两座巨大的水族箱,游动着叫不出名字的鱼类。

“这是电鳗,会放电的,别把手伸进水里。”他说。

“它们会电到自己或者同类吗?”

“不会,电鳗体内的脂肪组织有绝缘作用,另外,它们本身已经适应微弱的带电环境了。”

5

即使没有结婚生小孩,出去旅行的时候一样很少。

也几乎没有什么奢侈型消费,天天不过中规中矩地上班。现在算是自由职业了,还是小心翼翼地把社保挂靠在一个朋友的公司里。也没有养小动物的想法。

逢程说他元旦假期要开车回青岛一趟。车一直在北京,因为是外地牌照,平时几乎没有开过。这次准备先拉点东西回去,明年3月借调就结束了。

“你要不要顺便跟我去玩一趟,住我的房子就行,我去住父母家。”

我想这不过是他的一番客套罢了。

于是抱紧胳膊,倚住门框摇了摇头,镂空毛衣四处都在漏风。

“你和你女朋友和好了吗?”我问。

“我们分手了啊。”他淡淡地笑着,“不过还是很好的朋友。”

“她还是选择跟你那个同事在一起啊?”

“应该说,他们之前就在一起了。但我和她是偶然认识的。”

青岛到北京的高铁,晚上最后一班车。

出来后看不到几辆出租,也叫不到专车。等候区大排长龙。他俩在队伍里一前一后站着。黑车司机不知为什么认为他们是一对,过来问走不走。他先开口问了她往哪个方向,她说回公司加班,他也是,他们的写字楼在一条街上。

所以故事的开始,真的没有德明什么事。那个时间段,她应该也在挣扎着结束那段关系。相处之后,即便知道他只是借调来北京一年,也愿意同他在一起。至于什么时候才发现他跟德明是同事的,逢程说,他也不知道。

“不过本来就是要分手的,只是比预计得早了一些。”

但他的神情看起来依旧非常萧索。

“唉,其实还是喜欢她的。曾经想过,要不来北京工作算了。”

我笑了笑,羡慕他到了这个年纪还能爱得这么冲动。

“故意空腹吃了很多柿子,犯了胃病,要她来照顾我。”他说。

“是吗?不早说,我可以把一箱柿子都给你。我一个也没吃,全烂掉了。”

他笑起来,“不想去就算了,冬天其实青岛也不太好玩,海边又冷,风也大得很。”

我点点头。

“这样吧,你明年夏天来玩好吗?你可以在我家住一段时间。”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明年夏天,我应该在德国,房子是空着的。”

跨年的那天晚上,我在明珠的家里喝酒,她的女朋友陪艺人去巴厘岛了。

“你怎么就没看上小钧呢?”明珠依然不依不饶这个问题。

“别逗了,他一看就不喜欢女生的好吧。”

最后,不知怎么却跟她聊起与那位邻居的种种颇有奇怪的往来。

“长得帅吗?”她问。

“五官端正吧。”

“五官端正……”她咽下一大口啤酒,有一滴从她嘴角滑去了胸口。“上一次我看到这四个字,应该还是90年代的报纸中缝,”她用手比划了一下,“那种征友广告。”

“身材也还可以的,见过他只穿内裤的样子,”我不理她,继续往下说,“不过说实话,我倒是真没往别的方面去想过。”

明珠则不说话了,可能沉浸在自己的心事里。零点的焰火在窗外腾空而起,这时我明明白白地感觉到,许多缘分可能已经白白浪费掉了。

我记得我们还是同一天的生日,但他应该并不知道。

“他前女友长得怎么样?”

“谁?”

“就那个,你那个邻居的前女友。”

“看起来也不年轻了吧,穿一件芥末黄的羊绒大衣。完全忘记她长相了,光记得那件黄大衣。”

6

翌年七月,逢程寄来了他家的门禁卡还有钥匙,以及一张写有地址的便笺。

我把这些拿给明珠看。明珠说:“不先搜索下是什么档次的小区?”

“只是在地图上看了看,好像离石老人海水浴场很近,步行可达。”

明珠则打开二手房网站查了一番,“貌似是联排别墅区哎。”

“更不敢去了,”我倒在沙发上,“非常像一部犯罪小说的开始。”

“他说他现在德国?”

“嗯,说是十月份才能回来。”

如今我对门住着一对情侣。

男生是做石油管道设计的,女生是一个程序员,遇见时总是热情地同我打招呼。搬过来的第二天,跑来送我从家乡带的花茶,问附近的早市在哪里。

“你家真的好干净啊,不过没几样东西哎。”

“是,但留下的都是喜欢的。”

她又问起早市,我有点不好意思,我还真的不知道早市在哪里。尽管在这里已经住了5年了。

“早市这个东西很神奇,”她说,“它很重要,但你在任何的手机导航里都找不到。”

“我很少生火做饭,最多煮个面或者水饺什么的。”

她走后,房间又重新寂静起来。

我不喜欢家里有做饭的味道,那种味道让我不安。尤其是傍晚时候,那种味道会和窗外其他家庭的晚餐气息混淆在一起。偶尔,油烟机也要泄漏一点点别人家的做饭气味。因为是开放式厨房,所以我会躲到阳台上去抽根烟。

花茶释放出了淡淡的茉莉香。默默排一本旅行图文书就到了深夜。除去鼠标的声音,房间里只有冰箱发出的阵阵嗡鸣,还有窗帘上一闪而过的那些车灯光。不知为什么,和逢程做邻居的那些日子,画面渐渐清晰地向眼前涌来。我仰起头,把茶水一口气喝干净了。

说实话,要对他产生一点感情也是容易的。

却没有。

也许是因为,我感觉他的故事已经很丰满了。而长久单身的人,已经习惯了一切情绪的自我消化,幽微的情愫在身体中得不到累积,迅速被毛细血管带入血液,在第二天便完成了它的新陈代谢。

若没有这样的能力,一个人的生活,是过不了太久的。

我取下眼镜,用力挤了挤干涩的眼角。春天时,眼睛有点炎症,去看医生时,就被告知有了轻微的干眼症,40岁以后便不能再戴隐形眼镜。我说没关系,我愿意从现在起就不戴了。

其实在上一个冬天,我已常常素着一张脸,戴着框架眼镜,拿根铅笔挽一个马虎的丸子头,站在门口跟逢程聊天。也没有聊什么有营养的话,不过就是工作琐事,外卖的成色,偶尔谈及过他的感情生活。

新年那天晚上,明珠在醉之前对我说:“你去吧,如果你被奸杀了,我就以你这个故事为原型拍个网络大电影。”

“就不能是通俗罗曼司?”

“通俗罗曼司等不了七月的。”

7

30岁那年,是我最有希望进入婚姻的一个年份。

摆脱了上一个有性格缺陷的男友(就是那个非要送我音乐会门票的男人),接着独自生活了一年。但是否要结婚生子的选择仍旧静静摆在那里,像一个必须通过的安检口。

我在相亲网站上注册了账号,又在生活中见了几拨,没有一个让我有感觉的男人。双方反复掂量的只有条件。生活乏味到了顶点。

我就是在这个时候遇到了我的前男友的。

虽然是经人介绍才认识的,但是在他身上找不到一点值得讨厌的地方。他有一份有前途的工作,性格温和,相貌身材也无可指摘。

交往不久,两个人便默契地决定住到一起,下班后尽量第一时间回家。仿佛已有了一种丈夫和妻子的自觉。但我们从来没有过问过对方的前史,也还没来得及对未来做具体规划。

我不会做饭,晚上他要是回来得早,就去厨房炒几个简单的菜。

好像就是一个夏天的黄昏,我提着手提包,路过了位于一层的我们的家的窗外。室内灯光明亮,电视调在国际新闻频道。这个已和我共同生活的男人,正在厨房把锅中炒好的肉丝盛进白瓷盘。那一刻,我被一种不知名的感伤击中。别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其实不是我的生活。它也许是另一个女人的,但不是我的。

后来就和他分了手,之后再没谈过恋爱。

我不知道我不满的是什么,憧憬的又是什么。

最糟糕的情况,或许是,我没有什么不满,也不存在任何憧憬。就像是一个已经通过了安检闸的人,又选择退出了候机厅。我对自己能给别人带来什么,没有把握。

8 八月份,与合伙人终于注册了公司。

去税务所开票,把发票或寄或送到各个客户公司,催账,这些琐碎的事情逐渐都交给了我。合伙人的孩子出生了,时常感到分身乏术。一同等候跟客户会面的间隙,会拿出手机给我看他孩子的视频跟照片。

虽然没有办满月酒,但到日子的时候,我还是发了一个红包给他。他在微信上仅回我了一个“谢谢”的表情。我突然意识到,也许别人根本没有计较过我送还是不送,送的是红包还是礼物,反正到时候会据此再还给我——等我的孩子满月的时候。

独身者付出的代价是默默的。

而现在同我碰面喝酒的人从明珠变成了小钧。

明珠目前正发奋赚钱,力求早日移民结婚生子,如果女朋友不想生,就由她来生。但我和小钧都没有当回事。明珠做什么事都只有三分钟热度。她明天要是决定嫁给一个男人,我们也不会意外。

但小钧说他喜欢的的确是女孩子。

“不过现在,我可能更爱猫多一点。有时候去外地出个六七天的差,她在家也能把自己照顾得很好。给她多备几个干净的猫砂盆,留足猫粮和饮用水就可以了。对了,我家猫怀孕了,你要想养的话,可以给你预留一只。”

“养就算了,不过以后你要是出长差的话,可以把猫寄养在我家。”

小钧听完便笑了。因为喝酒的缘故,颧骨上出现了两块红斑,“寄养反而麻烦,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去我家铲铲屎换换水,猫咪不喜欢到陌生的环境去,更喜欢待在已经熟悉的地方。”

凉风吹过酒吧的露天座位,流荡在我们身边的人越来越年轻了。买单后起身往回走,拐了个弯以后,一轮硕大的满月等在胡同的尽头。

生命中很多叫人心动的景色,都不是和爱的人一起看的。

9

和逢程见面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周一。

从德国回来,飞机先落地北京,第二天再转乘高铁回青岛。

我们约在了一家越南餐厅见面。

“怎么不去呢?我走之前,特意给你买了全新的毛巾浴巾跟拖鞋,换了干净的床单被套。”

“一个人有什么意思?你在的话说不定我会去。”

咖啡杯上方,他的一双眼睛缓慢地眨动了几下,“去年新年的时候要你来,你又不来。”

“开玩笑的,夏天的时候太忙了,根本没有闲情休假。”

他仍旧笑眯眯地看着我。然后突然想起了什么,从座位下方提出一只纸袋。

“是个花草茶的礼盒,有12种味道。我想的是,怎么也能有一两种你喜欢的。”

他裹着毛毯坐在我家地板上喝红茶的样子,还历历在目。从他手里毫不客气地接过来,我把袋子放在了旁边的空椅上。

“一年就这样过去了啊。”他看着窗外凋敝的行道树,“我记得你好像说过,摘柿子最好的季节是11月。”

“具体来说,应该是霜降后。”

“那我们就还有一点机会。”他说。

今天正是霜降,10月23号。

“今天我们去摘柿子好吗?我问北京的同事借一辆车。”他说。

“今天吗?”我慌张地打开手机,开始搜索京郊可以采摘的果园以及路线。房山大峪沟村的柿子据说是最多最好的。

越野车在下午3点19分的时候驶上了京港澳高速。

大概再需要一个半小时,我们就能看见取之不尽的柿子了。红彤彤,胀鼓鼓的,每一个都想捏一把。“我只摘不吃。”我说。

“那就都给我吧。”

我们都在上个月独自度过了自己的生日。没听到任何有关生日快乐的歌曲。他的门禁卡还有钥匙,依然静静躺在我的提包里。

(也欢迎支持新书 ↓)

(全文完)

本文作者“半岛璞”,现居北京,目前已发表了28篇原创文字,至今活跃在豆瓣社区。下载豆瓣App搜索用户“半岛璞”关注Ta。

,

大家还看了
也许喜欢
更多栏目

© 2021 3dmxku.com,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