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借《北京折叠》
获得“科幻届诺贝尔奖”雨果奖的作家郝景芳,
同时也是清华大学天体物理硕士、经济学博士。
一直以来,
她与中国一线科学家、创业者们交往密切。
越来越多的大众目光,
也转向中国科技领域。
科幻作家、教育从业者郝景芳
当下大火的元宇宙究竟是什么?
原来拉屎还能赚钱?
基因编辑婴儿为什么行不通?
太空旅行与普通人的距离有多远?
……
《中国前沿:不如问问科学家吧》里,郝景芳深入科研一线
今年10月,
郝景芳将采访的10个热门前沿科技领域的人与故事,
集结出版新书《中国前沿:不如问问科学家吧》。
一条与郝景芳聊了聊,
前沿科技带给日常生活的剧变。
作为一个文理兼修的创作者
与两个孩子的母亲,
她也把关于人与技术的思考,
注入科幻写作与科普教育中。
编辑 钱雨朦 责编 陈子文
零点刚过,直播平台上跳出来郝景芳的新动态。11月的深圳,她和几位科技从业者在酒吧,进行一场午夜头脑风暴,内容是量子力学的世界观。
借着到深圳参加粤港澳大湾区一个数字大会的契机,郝景芳又见到了熟悉的科学家、科技创业者们,大家有说不完的话。
当科幻作家遇上科学家,会碰擦出什么样的化学反应?
人工智能、脑机接口、太空探索、基因编辑、粪菌移植、机械骨骼、人机一体、细胞治疗、大脑探秘、混合现实——郝景芳花了三个多月,实地拜访了这10个前沿科技的从业者们,汇集而成《中国前沿:不如问问科学家》。
郝景芳和毕导(中)一起体验脑机接口
她还拉上一些跨界好友和科学家们,视频对谈。比如和UP主鬼谷藏龙去体验混合现实,和清华师弟、段子手毕导去玩脑机接口,还叫上好友马伯庸,一起聊太空探索……
他们彼此之间有个共识:科技发展太快,大众追不上,认知差距会越来越大。郝景芳想尝试着做那个弥合者,也希望回答,当科技涌入现实,人该怎样自处或相处。
以下是她的自述。
电影《失控玩家》
最热门的元宇宙
元宇宙是什么?是把一个在物理上人们去不到的地方,通过数码的形式带到面前。
最早的元宇宙,就是《动物世界》。有多少人去过非洲大草原看狮子长颈鹿?去过南极看企鹅?但为什么我们知道?因为都看过电视。
元宇宙,之所以今年变得很火,是因为有一些公司认为技术已经到了拐点。
现在的技术让我们更加快捷、逼真,更加无限制地进入到一个数码世界里面。
电影《头号玩家》里,主人公进入叫绿洲的虚拟游戏世界
很多人一提到虚拟现实,就会想到电影《头号玩家》,我们每天都戴着眼镜,沉浸在一个虚拟世界里面,辨认不出谁真谁假,这其实就想象了一个比较极端的情况,给人一种可怕的感觉,但实际上,真正比较有可能的,是混合现实。
我们去探访了一家混合现实的公司,显示设备以后将融入到我们的生活,走在街上,现实中的情景和你看到的屏幕画面是叠加在一起的。
郝景芳体验混合现实技术
最大的便捷是办公。我们现在已经习惯语音电话或在线会议,但看到的都还是一个平平的窗口,也没有很亲切,觉得和线下面对面不一样。元宇宙里是怎样的呢?——人就像是真的进入到线上会议室里了。
另一个是商业场景,现在大家习惯网购,卖家小姐姐们穿得很漂亮,但到自己穿上就未必。有了下一代的技术,我们就可以在线上3D店铺根据自己的真实面貌,生成等比的虚拟人试装,就没有卖家秀买家秀的尴尬了。
笨拙的头显也能丢掉,家里的一面墙,就能和世界对话。我十分期待家里的下一次装修,拥有一块贴膜,对着墙壁点点戳戳,就可以看清楚巴黎圣母院的一张壁画。
元宇宙的到来,它是一个逐步的过程。
现在对于它的许多争议,包括人们对于一些新科技到来,觉得可怕,更多是因为不够了解。科技肯定有它的负面风险,比如互联网带来的虚拟上瘾、信息茧房、观点极化等,但不能说因为这些问题,而把技术给废除。
更应该想的是,怎样去减少它的负面影响,通过更好的方式去传播信息,去加强人与人之间的沟通与理解。
郝景芳与做粪菌胶囊的谭验博士(左一)对谈
最有趣的粪菌胶囊
“原来拉屎还能挣钱”——这是前段时间上过微博热搜的一个领域,我们通俗叫粪菌胶囊。
原理是,很多人他把自己的身体肠道消化道搞坏了,只能去移植一些健康的菌群。
我们去拜访的这家粪菌胶囊的公司,他们真的是在收健康的粪便,而且是付费的。有人就说,我要挣这个钱,拉一泡屎能挣几百块钱。
但是一旦了解到他们的入选标准,就会发现,一般人是挣不到这个钱的。
一百多项检查,你得不吸烟、不喝酒、不吃辣,早睡早起,每天都坚持锻炼,非常规律地生活,身体各项指标,要在完美的范围。除了身体健康,心灵也得健康,不能说一个人他自虐式地锻炼自己,但是心理有很多扭曲。
粪菌胶囊的制作过程,非常繁杂
这些对大多数人来讲根本做不到。其实就反映出来一个最本质的问题:
真正对于我们长久有好处的一些要素,并不一定是生活里大家去拥抱的,健康这件事,反而是稀缺和昂贵的。
现在医学界把肠道菌群看作一个新的器官,是人体的“第二基因组”,10万亿到100万亿的细菌,影响人体消化、代谢,通过免疫系统和中枢神经系统影响大脑思考。粪菌胶囊,还可以用来治疗自闭症、抑郁症。
中国在微生物制药方面的研究很亮眼,起步时间和美国差不多,临床上又有更大的人口基数,收集实验数据的速度快很多。类似于互联网公司,其他国家在大数据学习方面就不如我们有优势,这些可以让中国有弯道超车的机会。
中国宇航员在太空的生活日常
最浪漫的太空旅行
太空探索这个领域,非常困难,需要大量的资金投入,还有顶尖人才去进行研究,里面就会催生出很多新科技,它们如今已经进入了日常生活。
比如为了解决宇航员在太空中排泄问题,发明了锁水材料,后来变成卫生巾、尿不湿。照相机里面的CCD,是一种成像技术,也从太空探索里面来的,再把它商用,变成现在大家都可以用的美颜相机。
还有无绳吸尘器、游泳池的净化系统、耐火纺织面料的研发……最初都是为了满足宇航员在太空的需求。
如今美国的商业航天公司业务里,顶级富豪花20万美金,就可以去太空转一圈。
还有公司改装军方的导弹,把个人物品“打到”太空中,比如太空葬礼就是把亲人骨灰送上太空,意思是“子孙后代望向月球的时候,仿佛可以和祖先‘对话’”。
从事火箭研发的专家戴政和我聊到这些,背后有很关键的技术——可回收的大运载量的火箭。现在,咱们国家的商业航天也发展起来了,企业去研究火箭卫星也非常活跃。
如果一个火箭可以用10次,它的成本价格就会是现在的十分之一,就可以期待说,几十年后,太空旅行成为普通人能企及的生活方式。
对话太空探索从业者,前排左一为天文学家苏萌
我曾经发明过一个词语叫“宅野上班族”。
未来,我们可以周一到周五宅在家里面,所有的工作通过线上解决,到了周末或放假才出门,这个礼拜上太空玩一圈,下礼拜去南极。
这种情况下,出门本身是一个乐趣,如果只是为了生活挣钱所迫的话,就不用出门了。
郝景芳拜访做机械骨骼研究的清华大学季林红教授(右一)
中国最聪明的脑袋们
人工智能也好,或是脑机接口、虚拟现实、细胞医疗……所有的这些科技,它不会杀死我们的生活,而是进到我们生活的底层,让生活的每一个细节变得更加高效。
我做这10个前沿科技领域的探访科普,是从大家熟悉的影视剧、日常生活经验出发。
另一方面,也想让大家知道,在中国这些前沿科技领域,正在发生非常有趣的进展和变化。原来,我们有这么多年轻有为的创新者。
他们非常鲜活有个性,不只是告诉你一个公式、一条定理,每一个人都有非常多的想法和想象力。
招俊健展示格斗机器人的原理
与王皓毅探讨基因编辑
比如做格斗机器人的招俊健,80后,学艺术出身,却开始琢磨机器人。原因很简单:热爱。从小爱看《高达》《新世纪福音战士》,他就想做出可动的“高达”,实现机甲梦。
中国科学院动物研究所研究员王皓毅,做基因编辑的研究,他们团队看到猪肉越来越贵,编辑了猪基因,让猪的生长速度提高了20%-30%。
这么好的前景,那基因编辑就能用到人类胚胎,去改变我们的命运吗?王皓毅强烈反对基因科技的过度应用,要警惕基因改造带来的个体不平等。他有很强的正义感在身上。
这些科学家、科技从业者,他们都很关心科学技术给我们整个人类社会带来怎样的影响。
郝景芳接受一条采访
如果在网上搜郝景芳,会发现她的身份很多。
2016年,30岁出头的她拿雨果奖时,社会身份是中国发展研究基金会的研究员,2017年她开始创业,做儿童通识教育至今。
凭《北京折叠》成名后,郝景芳一直在写作,相继出版了《人之彼岸》、《长生塔》等科幻小说集,但又不局限在科幻,她还写过一本叫《时光里的欧洲》的文化散文集。
今年,把这本《中国前沿:不如问问科学家吧》摆在大众面前的同时,郝景芳又出了一本叫《宇宙跃迁者》的小说,把古典武侠和科幻放到了一起。
“我喜欢做从0到1的事情,而且是别人没干过的。”郝景芳这样解释自己的经历。
郝景芳本科在清华读物理系,研究生时学天体物理,天天和黑洞打交道。问起原因,她说:“多酷啊,可以扩展人的认知,不然多无聊。”但研究天体物理得到荒无人烟的地方去做观测,郝景芳觉得,确实挺美的,但很出离人世,很缥缈。
在清华这样一个不缺学霸的地方,她或多或少感受到了“危机”,没法参透物理现象更高层次的规律,心里的图景,没法用更高级的数学语言来表达。
所幸,文学写作“拉”了她一把,让她与世界有了更多的关联。
《北京折叠》中,她设定了三个互不相通的空间,对应权贵、白领和底层劳动者。生活在第三空间的叫老刀的垃圾工,冒着生命危险穿梭在三个空间里,目睹人情冷暖。
“我自己写小说,还是会关心人,尤其是现实当中的人。至少我感兴趣的文学,某种程度上要触达生活的真相。”
深圳书展上的中国00后、10后们
郝景芳在贵州毕节做教育项目
如今,郝景芳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现在的00后95后,可以很便捷地了解到前沿科技,但与此同时,也会有更多的信息去分散他们的注意力。”
她希望通过通识教育,给更多的孩子搭起通道,让他们能够进入到这些前沿科技领域或文化领域。再拓宽至普罗大众,不管对于前沿科技本身是否感兴趣,她认为至少应该对时代趋势变化了解一些。
电影《她》,呈现人工智能在亲密关系中的样态
作为一个科幻作者,郝景芳把所有这些经历、经验都转化为创作养分。有时候,触发点可以非常小。
她举了一个最近的例子,和别人打电话聊到未来养老,“说到养老机器人,可能未来的机器人不是人形机器,你的房间就是一个机器人,它是智能的,床头柜帮你冲药,提醒你吃药,晚上睡觉的时候,它实时监测,人们可以跟房间对话聊天。”
那个瞬间,郝景芳想到一个老人,他处于孤独的晚年,跟智能房间对话,老人与房间的关系,就像婴儿跟摇篮那样,“他一个人在这个房间里,走向自己生命的终点。”
深圳夜景
曾经有媒体在采访郝景芳的时候问她:如果有一天人类毁灭,你要离开,可以带上一张纸,你想要在上面写什么?郝景芳的答案是:协作。
在郝景芳那里,故事的核心,永远是人。
“一个作者,肯定还是要写能戳到自己的东西,最核心的,我还是想探索,我们人类在这样的一个茫茫宇宙中,如何自处,以及如何相处。”
部分素材提供:折叠宇宙
部分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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