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2年年末,一个叫万福来的志愿军连长正在哈尔滨附近的阿城医院养伤。当年10月30日,他在上甘岭战役中负了重伤,被送到了后方医院。
一天,同病房的战友拿着一张报纸,说:“黄继光事迹登报了,二级战斗英雄。”
万福来吃了一惊,忙说:“你快念给我听听!”
战友读完报纸,万福来哭了:“我不服气,我要给上级写信!”
黄继光被评为“二级战斗英雄”,万福来为什么“不服气”呢?他又给志愿军总部写了一封什么内容的信呢?
今天,我们就来讲讲这个故事。
1952年10月14日,永垂史册的上甘岭战役打响了。19日晚,黄继光所在的志愿军第15军第45师第135团第2营第6连在597.9高地上与敌人展开激战。
战斗进行得异常惨烈,6连先后夺取了几个阵地。等打到零号阵地时,全连还能战斗的人已经不多了。
零号阵地是通向597.9高地的必经之路,敌人在山腰修筑了一个大暗堡,大暗堡周围又修筑了七八个小暗堡。小暗堡围着大暗堡,形成了坚固的环形防御。
敌人的目标是在这个晚上守住零号高地这个制高点,等天亮后再集中兵力反扑。我军当然不能让敌人得逞,所以上级命令6连一定要在天亮前夺下零号高地,以保证五圣山主峰阵地的安全。
6连接连组织了几次冲锋,都失利了。因为零号阵地两侧都是陡岩,部队不容易展开队形,敌人环形暗堡的交叉火力又太猛了。
看来,想夺取零号阵地,只能用炸药一路炸过去,逐一干掉敌人的暗堡。
连长万福来把6连剩下的战士组成一个爆破小组,让前来支援的5连的几个战士组成一个爆破小组,分两路去摸上去,炸掉敌人暗堡。
暗堡中敌人最害怕当然就是我军的爆破手了,他们向空中不停地发射照明弹,把黑夜照得如同白昼一般,然后集中火力向爆破小组射击。
在敌人的猛烈射击下,两个爆破小组的战士都壮烈牺牲了。
战斗在激烈地持续着。这时,启明星已经在东方的天空升起了。万福来一看表,已经凌晨三点多了,如果不在天亮前拿下阵地,那这一夜的战斗和那么多的牺牲,都将会在天亮后敌人的反扑中前功尽弃。
但6连这边只剩下六个人了,分别是:连长万福来、指导员冯于庆、通信员肖登良、发报员吴三洋,另外两个人是营参谋长张广生和营通信员黄继光。
黄继光、肖登良和吴三洋都是四川中江县人,一起参军,原来都在6连当兵,后来,黄继光被调到营里当通信员。万福来对黄继光很熟悉,觉得黄继光个子虽矮了一点,但性格坚毅、作战勇敢,是一个好兵,所以当黄继光被调走时,万福来还有点不舍得。
时间越来越紧了,万福来焦急万分。他对张广生说,自己亲自上去爆破。这时,一边的黄继光、肖登良和吴三洋三个人商量了一下,决心三人一起去炸敌人的暗堡。
肖登良对黄继光说:“如果连长去炸暗堡,万一牺牲了战局就没法挽回了。”
黄继光觉得有道理,抱住万福来说:
“一个连不能没有连长,我们去!你相信我们,我们能完成任务。”
因为黄继光是营里的通讯员,所以他又向营参谋长张广生请战。黄继光说:
“如果我们牺牲了,首长换别人当通讯员吧。我们想过了,要和阵地共存亡。”
张广生和万福来商量了一下,同意了黄继光的请求。万福来当场任命黄继光为6班班长,吴三洋、肖登良为6班战士。为什么是6班呢?因为6班是连队的先进班、英雄班,并且战士们已经都牺牲了。
出发前,黄继光把身上珍藏的东西都交给了万福来。
一共有三样东西。
第一样,是黄继光母亲9月份给他写的一封信。在信中,黄继光母亲说自己参加了别人家儿子的庆功大会,但从没听到自己儿子立功的消息,所以特意写信询问儿子立功了没有,立的大功还是小功。
在这之前,黄继光立过一次三等功,但他对三等功很不满意,所以没有给母亲回信,一心想立了大功再写信给母亲。
第二件东西,是入党申请书,文化教员帮黄继光写的。申请书很短,黄继光在其中说:“我要为保卫祖国消灭更多的敌人”。
第三件东西,是祖国慰问团给每个志愿军战士赠送的小红布袋和手绢。
黄继光把家信和入党申请入装入小红布袋,然后郑重地交给了冯于庆,说:
“如果我在战斗中牺牲了,请给我母亲写封信。请告诉她老人家,我是在什么地方牺牲的,让她知道儿子没有辜负她的希望和祖国的希望。”
黄继光把三件东西交给冯于庆后,就带着肖登良、吴三洋冲了上去。
万福来后来回忆说,当时自己距离敌人暗堡有五十米左右,虽然是在黑夜,但敌人不停地发射照明弹,所以当时的情景看得很清楚。
三人冲上去后,黄继光在左、肖登良在右,吴三洋在正面掩护,利用地势掩护,时而冲锋,时而卧倒,时而投掷手榴弹,不断地向敌人的暗堡靠近,先后炸毁了几个暗堡。
在敌人的疯狂扫射下,吴三洋先不动了。又过了一会儿,肖登良也不动了(肖登良没有牺牲,后来被救回)。
黄继光独自一人,继续向敌人最大的那个暗堡逼近,在距离暗堡只有十米左右的时候,黄继光也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了。
万福来急得不得了,连喊几声:“小黄!小黄!”
黄继光仍然一动不动。万福来自语道:“完了”,正要自己冲上去时,忽然发现黄继光又从地上爬了起来,但爬得很慢、很艰难。
黄继光爬到距离敌人暗堡只有四五米远的时候,朝暗堡扔了一个手雷。暗堡很坚固,手雷并没有造成多么大的破坏,只炸掉了暗堡的一个角。敌人的机枪停了一小会儿,接着又开始疯狂地射击了。
这时,增援的部队上来了,但都被暗堡里的机枪给压在了坡下,抬不起头来。
黄继光朝山坡下望了一眼,用双臂支撑起上身,艰难地向前爬着,终于爬到敌人暗堡前。然后,他用手抓住敌人垒地堡的沙袋,艰难地站了起来。
万来福注意到,黄继光撑起身子后,朝他这边望了一眼,喊了一句什么话。当时除了枪声还是枪声,万福来没有听清黄继光在喊什么,他猜测,黄继光可能是向战友们告别,也可能是让战友们赶快冲锋。
黄继光喊完这句话后,就猛地一扑,用胸膛堵住了机枪眼。
敌人的机枪哑了。增援的部队冲上来,消灭了全部敌人,占领了阵地。
万福来和冯于庆跑到暗堡前时,黄继光的双手仍紧紧抓着敌人暗堡上的沙袋。
冯于庆亲手把黄继光抱了下来,万福来用手电筒查看他的遗体:只见黄继光身上的棉衣像被火烧过一样,胸部正中间堵枪眼的位置被打出一个黑洞,脊骨都打断了,腿也打断了,身后爬过的地面上留下一条血迹斑斑的拖痕。
黄继光为了战斗胜利献出了年轻的生命,流尽了最后一滴血。
黄继光牺牲后的第11天,万福来在战斗中受重伤,失去了知觉,等他醒来时,人已经在哈尔滨附近的阿城医院了。
同病房的也是一位负伤的志愿军,文化程度比万福来高,两人经常一起聊天,谈到过黄继光的事。
有一天,同病房的战友拿着一张报纸,兴奋地对万福来说:“黄继光的事迹登报了,他被评为二级战斗英雄!”
万福来听后,心中吃了一惊,忙说:“你快念给我听听。”
战友帮万福来读了一遍报道,万福来觉得报纸上写得太简单了,而且和事实出入很大,如果真按照报纸上写的那样,黄继光连二级英雄都够不上格。
太让人不服气了!回想起黄继光在平时的积极表现,回想起黄继光用胸膛堵住敌人枪眼的壮烈情景,万福来哭了。
他再也坐不住了,决心给志愿军总部写一封信,为黄继光申请特级英雄的荣誉。
万福来认真回忆了黄继光牺牲时的前后经过和种种细节,决打好了腹稿,请同病房的战友代笔,写了一份很长的材料。
修改定稿后,万福来郑重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我是他的连长万福来”。
这份真实、具体、让人泪目的材料寄出去后,很快引起了上级机关的重视。半年后,志愿军总部正式颁布命令,追认黄继光为特级英雄。
抗美援朝时,志愿军只有两名特级英雄,一个是杨根思,另一个就是黄继光。
这是一个无可比拟的荣耀。
黄继光获得“特级英雄”的称号后,万福来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感到无比的欣慰。
后来,万福来在部队中担任过不少职务,并在空军某部副参谋长任上离休,但他一辈子,都以曾当过黄继光的连长为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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