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杨富华
王福贵死了老伴儿半年之后，经不住儿子和儿媳的一番苦劝，卖了猪杀了羊，打起包裹锁了家门，在老少爷们儿的一片羡慕之下，上了儿子的奥迪车。
其实早在十年前，王福贵就在城里儿子家住过一段时间。那时孙女媛媛还小，老伴儿常年在儿子家看孩子，王福贵一人在家说不孤单是瞎话，所以儿子一“请”就来了。看孩子忙家务王福贵做不来，但有一手绝活——做菜。在老家，村里的红白事都请他掌厨。会做菜自然受到全家人的热捧，可有一条“恶习”不受人待见——抽烟。为此，老伴和儿子没少数落他。最让王福贵觉得别扭的是，想出去散散心随便过过烟瘾，可无论走到哪里都没一个认识的人，上下楼邻居之间也都不串门儿，一天到晚除了跟老伴吵上几句之外，连个说话的也没有。这日子没法过！不到半月，王福贵就坚决让儿子把他送回了老家……
如今老伴死了，儿子说把他一个人舍在老家不放心。村里的老少爷们儿也说，如今你儿都是局长了，七十多岁的人了，也该进城享清福了。去年儿子刚买了三居室的大房子，专门给老爹安排了一室，打开窗户可以随便抽烟。平时儿子和儿媳上班都忙，上初中的孙女也需要有人接送，王福贵觉得再不进城实在说不过去了。
奥迪车出了村，一转头上了县乡公路。儿子向坐在副驾驶的王福贵喊了声 “爸，系上安全带。”王福贵最不愿系这玩艺儿，可后排座上堆满了大包小包，也只能把自己捆绑起来。
车到城里，左转右拐，停在一座崭新的小区楼前。王福贵下车往上一瞭，三十多层，感觉还有点晃晃悠悠，眼晕，吓人……唉！如今这城里人，把楼盖这么高干嘛呢？
跟着儿子拎起大包小包，上电梯，进家门。一进客厅，王福贵就傻了眼: 新式装修，清一色的红木家俱，各类家电一应俱全……这种场景，王福贵只在电视上见过。就想:这得花多少钱啊！当今这些孩子们真不知道咋过日子。
“爷爷来了！妈--爷爷来了！”随着孙女媛媛的一声呼唤，儿媳从厨房里应声而出，笑着接过王福贵的包裹， 随即吩咐女儿快给爷爷拿拖鞋……
王福贵跟着儿媳进入自己的卧室。儿媳放下包，用手一指靠床的壁橱:“这是专为您订做的，您的衣物和其它东西都放里面足够。您先坐下歇会儿，我去做饭。今天是周六，咱一家人都在，多做几个菜给您老接风。哈哈……”
王福贵赶忙说：“一家人不必破费。”一边开始环顾左右:新床，新被，小方桌太师椅，窗前还摆放着一盆扶桑花，在充足的阳光照射下格外暖人。王福贵打开窗户，坐下，掏出烟来猛吸两口，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这时，儿子端一杯茶走进门来:“爸，您爱喝的铁观音，饮水机就在你门前。对了，您的钓鱼竿和二胡都放贮藏室了。”王福贵点点头，解开两个包袱开始往壁橱里摆放衣物……
“爷爷，吃饭了。”孙女进门拉起王福贵的手，一起走向餐厅。
餐厅不算大，可一家四口围桌而坐周边仍有很大空间。儿媳将几盘菜肴一一端上，儿子举起酒杯向父亲敬酒: “爸，从今天起，这个家就交给您了。来，咱爷俩先干一杯。”王福贵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一抺嘴角笑道:“没问题，以后买菜做饭接送媛媛，我都包了。”
儿媳对王福贵说：“媛媛平时一日三餐都在学校吃，早晨晚上我和她爸谁有空谁接送，您只要把家守好、把菜做好就行。”说着又给王福贵斟满酒，把公爹最爱吃的红烧肉移到他近前。
王福贵连声说好，一仰头又干了一杯，随即夹起一大块红烧肉放进嘴里。
儿媳笑笑，接着说:“现在生活好了，想吃啥买啥。但是身体健康也很重要，尤其是老年人。就拿这红烧肉来说吧，知道你最爱吃这口，可吃多了对身体绝对没好处。”
这时儿子也插话说：“这酒也得少喝了。虽说您酒量大，可毕竟是七十多岁的人了。从明天起，每天最多喝二两，也就是两杯，行吗？”
王福贵听这话先是一楞，然后就沉下脸来。
儿媳见状忙说: “爸，其实这都是为了您好。为了咱全家人的健康，以后这肉蛋奶和各种蔬菜水果必须得合理搭配，晚上我给您列个单子，每周哪一天吃啥菜，放多少油多少盐，都给您写好，你照单买来做就是了。对了，您用的还是老年手机吧，现在的超市和菜市场可都用微信支付呢，今下午就去给您买智能手机。”
王福贵咧咧嘴说：“这玩艺太难摆弄了。媛媛回老家时手把手地教我不知多少次，当时记住了，可回头就忘。”
儿媳说：“那怎么行呢，您老虽说是年纪大了，可也得与时俱进啊！”
王福贵紧锁眉头，轻轻叹了气:“唉！那好吧。可是，光买菜做饭也占不了我多少时间呀。那辆自行车还有吗？下午没事了，我想去钓鱼。”
儿子立马接过话茬:“那辆破自行车早卖了。现在上班都开车，你们老年人坐公交车免费，谁还骑那个呀！再说了，如今生活富裕了，菜市场上什么大鱼大虾都能买到，您钓的那些小鱼崽子腥气哄哄的，弄得满屋皆是。每次回来还经常带一身草一脚泥，像个要饭的，让周围邻居看了笑话。”
儿子给父亲斟满酒，接着说:“对了，您还有个拉二胡的爱好，喝了酒还爱扯开嗓子唱上两段。今天看您带这玩艺儿来，没好意思说您。如今人们都喜欢安静，特别是正在学习的孩子们，您这样做叫扰民。我现在大小也是个局长了，咱可不能让人家举报啊！”
王福贵低着头黑着脸，思忖了良久，就说:“那我以后只能整天坐在家里看电视了？”
“看电视您也得慢慢学。”孙女媛媛告诉爷爷，现在的电视和过去不一样了，开机之后先显示网络，各种选项一大堆，想看电视频道得转换，两个遥控器分别操作，按错一个键也不行。还有卫生间里的浴霸和热水器什么的，都是最先进的，那个集装盒里的每一个开关都不能按错……
“唉！”王福贵长叹一声，端起酒杯一饮到底。然后带着哭腔对儿子说: “儿啊，到明天你还是把我送回老家吧。”
（图片源自网络）
【作者简介】杨富华 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济南市商河广播电视台原总编，现已在各类媒体发表作品80多万字，其中16件作品获奖。2010年出版散文集《那年，那事儿》。2019年出版作品选集《老杨逢春》。
《当代散文》由山东省散文学会主办，散文双月刊，主要发表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作品，欢迎山东籍散文作家申请加入山东省散文学会。山东省散文学会常年举办各种散文活动，为作家提供图书出版服务，欢迎联系。投稿邮箱：sdswxh@126.com、 sdca98@163.com
壹点号当代散文
找记者、求报道、求帮助，各大应用市场下载“齐鲁壹点”APP或搜索微信小程序“壹点情报站”，全省600多位主流媒体记者在线等你来报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