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金亮,别号多元居士,曾任中共单县县委常委、单县人民政府副县长、单县人大常委会副主任等职。爱好文学和书法。退休后主持编纂了《单县文化丛书》、《乡士恋歌》、《润物细无声》、民国版《单县志》(校点重印) 、《山东尚舜化工志》等书。系关工委常务副主任,《湖西作家》顾问。
牙病了
文/张金亮
临近春节,下颌的两个门牙悄无声息地下岗了。这两个家伙20年前就曾闹过情绪,立场不坚定,欺软怕硬,不敢担责,害得我食欲大减。当时,我就想彻底清除它们,安排两个外来工顶岗。在东关街一个牙科门诊,一位姓黄的大夫看后说:“它们不用下岗,稍微调理一下就行了”。黄大夫用鱼线把闹情绪的两个家伙捆扎在一起,又与两侧的牙并联捆绑,用少许树脂进行了固定,两颗松动的门牙居然结实了,从那以后没再闹过情绪,一直任劳任怨地工作了这么多年。这一次之所以不声不响地脱落了,是因为捆绑的鱼线全部磨断了。
大过年的,掉了两颗门牙,不仅影响了大餐美味,而且张口露丑,有伤大雅,不得不急切切地找地方镶牙。小门诊大多因过年而歇业,一家挂满各类招牌的大医院对我产生了勾引力。
首先给我诊牙的是一位年轻的男医生,他问我:“看什么牙病?”
我说:“镶牙。”接着,用手指了指那个豁了口的牙洞。
他说:“先拍一个口腔片吧。”
交了60元大钱,换回了一张不到巴掌大的小片。
拿到片子后,年轻医生说:“你掉了这么多牙,为什么不种上?”
我说:“不是都镶上了吗,挺好的。”
年轻医生没再说什么,拿着片子就走了。
年轻医生是从片子上看到我掉了6颗牙,上颌左侧两颗,上颌右侧一颗,下颌右侧一颗,下颌正中两颗。
接着,过来了一位中年男医生,手里拿着那张口腔片,看了看我满嘴的牙齿。
他说:“老先生,你掉的牙不少啊,种上吧!”
我说:“我是来镶这两颗门牙的。”
他说:“两颗门牙不慌。”
我急切切地想立马镶上,他倒说不慌,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我说:“怎么不急,两颗豁的牙多难看。”
他说:“镶牙已经过时了,现在时兴种牙。”
我说:“我镶的这些牙,有的都十几年了,一直很好,改成种牙有意义吗?”
他又说:“种牙质量好、坚固、长久、有益于口腔卫生;镶牙质量差、易损毁、裝戴麻烦、传播细菌,容易造成口腔疾病。”
他又说:“我看了,你满嘴的牙并不好,再这样镶下去,就会把两侧的牙也连累掉了。”
他这样一说,我有些犹豫了。我的牙是真的不好,40多岁就开始掉牙,已经掉了六七颗,有几颗又松动了,这样下去,晚几年真的没办法镶牙了。犹豫之后,我顺口问道:“现在种牙的技术过关吗?”
他说:“我们有专业团队,已经做了十几年了,技术没问题。”
我又问:“老年人骨质疏松,密质度低,种牙能长得住吗?”
他说:“这也不是问题,前二年有个老太太,七十多岁了,连着种了11颗,一直很好。”他明显地在做广告。
最后,我直接问他:“种一颗牙多少钱?”
他说:“四千多。”
我说:“四千几啊?”
他说:“四千八。”
我心里咯噔一下,比镶牙贵得太多了!
中年医生看出我还在犹豫,继续说道:“老先生,你的牙缺位较多,可以分期分批种,先把上颌的三颗种好,再种下颌的三颗。”
我说:“先把上颌左侧的两颗种上吧,因为我习惯用左侧咀嚼食物。”
他说:“把上颌的三颗都种上吧,给您优惠1000元钱。”
我感到诧疑,接着说:“你们医院也有优惠吗?”
他说:“看您年纪大了,又慈眉善目的,照顾一下。”
脸面上得到了夸奖,经济上得到了优惠,不种又面临无法镶的风险,还等什么,种呗!
中年医生把我上颌的三颗假牙摘下来,随手丢尽了垃圾桶。正在他即将动手之际,我突然叫停。他一脸愕然地问:“怎么啦?”
我说:“带的钱是来镶牙的,没想到种牙,那几百块钱连个零头也不够,改天再种吧!”
他说:“没钱咱也得种啊,留个电话就行,留个电话就行。”
我说:“你们不害怕我呀?”
他说:“不怕你,看着也像个干部,怎么能坑我们呢。”
没钱也能种牙,这样的就医环境你到哪儿去找啊!
中年医生的手法十分娴熟,半个小时左右,把三颗钢钉牢牢地嵌进了我的牙床。手术完告诉我,三个月后来装牙,其间,多吃流食,少吃生硬凉的东西。
离开医院时,收费处留下了我的电话号码,开了一张13400元的单子,下写一个醒目的“欠”字,并嘱咐我近期赶紧交钱,医院要拢账。
三个月后,一位年轻的女医生给我拍了一张片,看了看说:“没长好,不能装牙,再等一个月吧。”
一个月后,还是没长好,又等了20天。小半年的时间,我不敢大吃大喝,害怕影响牙床愈合,保障不了种牙质量。
终于等到了可以装牙的那一天,还是那个女医生拿给了我一份牙目价格表,让我选择安装何种价位的牙。
我问她:“装什么样的牙还要我选择吗?”
她说:“你想装什么样的牙,当然由你选择。”
我说:“你们不是种一颗牙4800元打包吗?”
她说:“不是,4800元是打钉的钱,装牙要拿牙钱,装什么样的牙,拿什么价位的钱。”
我立马有一种掉进坑里的感觉。缓了缓神,我说:“你去把给我种牙的那位医生找来。”
中年男医生到场后,我怒气冲冲地问他:“你不是说种一颗牙4800块钱吗,怎么装牙还要拿牙钱?”
他说:“装牙要拿钱,装什么样的牙,拿什么样的牙钱。”
我说:“种一颗牙4800元钱,是你红口白牙说的,怎么能不包括牙钱呢?不包括牙钱还叫种牙吗?”
他支支吾吾地无言以对。
我又说:“你要是明说打一根钉4800块钱,装牙再拿牙钱,我是不会种牙的。”
我接着说:“看病要明码标价,你们这样不明不白、掖着半个,藏着半个,不是有意蒙人吗?”
他的脸腾地一下红了。
我还想继续说坑蒙拐骗、挖坑、陷阱之类的话。他或许是怕我说出更难听的话来,铁黑着脸嘟囔了一句:“给你装牙行,只能给你装钢牙。”说罢转身就走了。
给装钢牙也行,说明没有食言,何况当时并没有约定装什么样的牙。我问身旁的女医生什么是钢牙,她指了指价格表。我在价格表的最后一栏找到了钢牙,不锈钢材料,每颗200元,又顺便浏览了其他各类牙的价格,从几百元到上万元不等。
女医生问我:“装钢牙吗?”
我说:“不装。”
她说:“免费的牙你为什么不装?”
我说:“装上了钢牙铁齿,说话就更不饶人了。”
一句话把她逗笑了。
我对装镶钢牙有一种由来已久的厌恶,一张嘴明晃晃的,大有显摆阔绰之嫌,“镶金牙,自来笑”,更是让人经常调侃。斟酌再三,我装了三颗200多元的低档瓷牙,不知道院方是想哭呢,还是想笑呢,抑或是哭笑不得吧!
女医生细心地安装好牙后,轻声地说:“老先生,装三个牙套吧。”
套路!又是套路!我刚有点轻松的心,突然又警惕起来。
“新装的牙,磨合磨合再说吧!”我委婉地回答了她。
甭管它是不是套路,现实是吃东西就塞牙,因为新旧牙之间有空隙,是不是预留出装牙套的,只有天知道。
为解决塞牙问题,只好买了两盒牙线,虽然有些麻烦,但这是必须的。也许装了牙套就能解决塞牙的问题,可是,我已经没有那份勇气了。我怕!有几双双贼溜溜的小眼睛,正盯着我那几颗缺失的牙位,总想从此钻出一桶血汗来。牙道太深,令我生畏!
2022年春节于雪音堂
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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