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王恭,字孝伯,光禄大夫蕴子,定皇后之兄也。清操过人,自负才地高华,恒有宰辅之望。谢安常曰:“王恭人地可以为将来伯舅。”起家为佐著作郎,叹曰:“仕宦不为宰相,才志何足以骋!”因以疾辞。俄为秘书丞,转中书郎。除吏部郎,迁中书令,领太子詹事。孝武帝深相钦重,时陈郡袁悦之以倾巧事会稽王司马道子,恭言之于帝,遂诛之。其后,帝将擢时望以为藩屏,乃以恭为平北将军、兖青二州刺史、假节,镇京口。
及帝崩,道子执政,宠昵王国宝,委以机权。及赴山陵,罢朝,叹曰:“榱栋虽新,便有《黍离》之叹矣。”或劝恭因入朝以兵诛国宝,恭乃遣使与殷仲堪、桓玄相结,抗表京师曰后将军国宝得以姻戚频登显列不能感恩效力而专宠肆威将危社稷昔赵鞅兴甲诛君侧之恶臣虽驽劣敢忘斯义表至,内外戒严。道子收国宝,赐死,深谢愆失,恭乃还京口。
谯王尚之说道子,藩伯强盛,宰相权弱,宜多树置以自卫。道子乃以王愉为江州刺史,割庾楷豫州四郡使愉督之。由是楷怒,遣子鸿说恭曰:“尚之专弄相权,欲假朝威贬削方镇,及其议未成,宜早图之。”恭以为然,复以谋告殷仲堪、桓玄。玄等从之,推恭为盟主,克期同赴京师。朝廷使元显及王殉等距之。元显使使说恭司马刘牢之,啖以重利,牢之乃斩颜延以降。因恭曜兵,轻骑击之。
恭败,收送京师,道子于建康倪塘斩之。临刑,神无惧容,谓监刑者曰:“我暗于信人,所以致此,原其本心,岂不忠于社稷!但令百代之下知有王恭耳。”恭自在北府,以简惠为政,家无财帛,唯书籍而已,为识者所伤。及玄执政,上表理恭,诏赠侍中、太保,谥曰“忠简”。
(节选自《晋书·王恭传》)
译文:
王恭,字孝伯,是光禄大夫王蕴的儿子,定皇后的兄长。他有过人的高尚节操,自负才能超拔门第高贵,一直有做辅弼大臣的愿望。谢安常说:“凭王恭的才品和门第,将来可以做一方诸侯。”王恭最初拜官为佐著作郎,他感叹道:“做官不做宰相,才能志向怎么能得到施展呢!”于是称病辞谢不就。
不久拜为秘书丞,转任中书郎。任吏部郎,升为中书令,兼任太子詹事。孝武帝十分倚重他,当时陈郡人袁悦之以奸巧狡诈侍奉会稽王司马道子,王恭将此情况告诉了孝武帝,孝武帝就诛杀了袁悦之。后来,孝武帝打算提拔当时有威信声望者为藩国长官,便任命王恭为平北将军、兖青二州刺史、假节,镇守京口。
等到孝武帝驾崩,司马道子执掌朝政,宠信亲近王国宝,把大权交付给他。王恭前往皇陵祭拜孝武帝,祭拜完毕,叹道:“栋梁虽然还是新的,可已见亡国的征兆了。”有人劝说王恭趁入京朝拜之机起兵诛杀王国宝,王恭于是派使者与殷仲堪、桓玄联络,上书京师,直言道:“后将军王国宝凭婚姻连带关系多次身居要职,却不能感谢皇恩思图效忠,竟然邀宠逞威,将危及国家。从前赵鞅兴兵,诛杀国君身边的奸恶之徒。臣虽然才能低劣,但怎敢忘却这样的大义!”疏表传至京师,内外戒严。司马道子逮捕王国宝,赐他自尽,为自己所犯过失向朝廷谢罪,王恭才退兵返回京口。
谯王司马尚之劝说司马道子,藩镇诸侯强盛,宰相权势削弱,应多扶植亲信来保护自己。司马道子就任命王愉为江州刺史,分割庾楷管辖之下的豫州四郡交给王愉统辖。由此引起庾楷的愤怒,庾楷派儿子庾鸿劝说王恭道:“司马尚之专弄权术,想借朝廷圣威削弱诸侯势力,乘其阴谋未成,应该尽早考虑对付他们。”
王恭认为有理,又将自己的意图决策转告殷仲堪、桓玄。桓玄等依从王恭,共推王恭为盟主,约定日期一同奔赴京师。朝廷派司马元显及王殉等抵抗王恭。司马元显派人游说王恭的部将刘牢之,以重利诱惑他,刘牢之便斩杀颜延投降朝廷。趁王恭阅兵时,率轻锐骑兵攻击王恭。
王恭战败,被捕送达京师,司马道子在建康的倪塘斩杀了他。王恭临受刑时,毫无惧色,对监刑者说:“我王恭误信他人,以致有今日败局,但我的内心,岂是不忠于国家社稷!只希望百代之后人们知道我王恭这个人。”王恭身在北府,以简易仁爱治政,家无钱财布帛,唯有书籍而已,为有见识者所感伤。及至桓玄执政,上表朝廷为王恭辩护申冤,朝廷下诏追赠王恭为侍中、太保,谥号为“忠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