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周末,在异乡求学的朋友来绍兴看我,末了,送她去返程的车站,一路上真可谓“迎着风,下着雨”,分离的惆怅与孤独感狠狠袭来,不住地跺着脚企图给冰冷的身体和伤感的心加上些许温度……蓦地,不禁想到梅行素,那个就在这位远道而来的朋友眼皮底下读完的小说中的女主人公。
梅女士(允许我也照着作者的语气这般称呼她)站在游轮的甲板上,即使身边陪着个不断讲话的文女士,但不同道的人如何靠近也终究只能感到疏离,设身处地地着想,这样的孤单,这样永远无穷尽的孤单的旅途,身为女子的梅该怎样去忍受?
是情路坎坷每每都遇不到生命中那位真命天子,还是时运不济漂泊再漂泊却仍旧找不到适合自己的信仰归宿?与其责怪那从好的方面看来可说是不愁眉难展的乐观、从坏的方面看来可说是得过且过式的消极的“现在主义”的惰性,倒不如说是那新思潮与旧观念的剧烈相撞下的社会给梅这样一大批新式女性带来的困扰与不幸。
韦玉,我可以想象那是一带有些艺术家式的颓废而软弱气质的温文尔雅的旧式男子,饱读诗书,懂梅心中的一切所想;青梅竹马,彼此的爱慕早已在儿时的拜堂游戏中早就流露完全。然而,倘若两个人的思想不是同步前进的,那么固然再深厚的爱恋情感都难以维持如初。梅越来越接受新的思想和新的主义的教化,韦玉却越来越消极越来越对即将到来的未来采取逃避的态度。即使韦玉口口声声说着只要梅幸福,即使这真的是他的内心的想法,即使梅也相信至此韦玉都不曾骗她,但越来越有距离感的生疏却最终也只能让梅觉得韦玉可怜,可怜,是可怜!那么,韦玉的早死对于他和梅,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留恋而带遗憾的关于过去的记忆毕竟该是远远好于委琐虚弱地经历老态龙钟的木讷的吧。
柳遇春,真的仅是生命中的过客吧,即使她曾称他为丈夫。那不过是一块对她家庭带来富足的跳板,那不过是她无比鄙视一开始就想好了一定会逃跑的“柳笼”。小说没有详写她和他离婚的过程,就像他们都是彼此生命中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一笔。他需要的是一位安分贤淑的夫人,由着他在外面花天酒地却依旧毫无怨言地为他撑起一个体面的家,那么她显然不是合适的人选;她需要的是一位了解她、支持她去做一个新式女性该做的一切的丈夫,那么显然他也是不愿的。学识的悬殊、人生观的差异带来的距离,无形却永久地就这么突兀地横在他们面前。
李无忌,“如果早两年,我或许可以给你一个令你满意的回答……”世事就是这么喜欢和人开玩笑吧,好不容易遇见一个符合曾经爱情标准的男子,自己却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订下如此标准的女子了。那么,惟有没有将来没有结果。
徐自强、梁刚夫……一个个爱与被爱的名字,在强大的社会面前,终究会随风逝去,不留痕迹的吧。
因为挂在心中的那道虹,梅,梅们,依旧漂泊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