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万历时期,太平县葛庄村有一个木匠叫葛优堂,他手艺活非常精细,做的东西耐用,所以乡亲们都喜欢请他干活。他虽然有一门好手艺,不过年近40了,还没结婚娶媳妇。
这一天,葛优堂在村里王婆家门口打家具,村长葛洲坝突然来找他,二话不说就接过他手中的工具放到一边,然后拉着他就往外走。
葛优堂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了,于是乖乖的跟在了对方后面。两人一路上没说话,径直走了两三里山路才到县城里。
他们在一家客栈停了下来,村长告诉他:“这客栈是李婆开的,她有一个女儿还没嫁人,今天我打听到李婆子想招一个女婿,我就想起你来了。”
葛优堂打了半辈子光棍,听到要娶媳妇,顿时就来了精神。他看了一下自己的一身行头,抱怨道:“村长,早知道是娶媳妇的,我好问葛二蛋借身行头,就我这样出去怎么见人?”
临进屋前,村长嘱咐道:“等会进了屋,可别乱说话,一切听我的就行,保准你吃不了亏。”
葛优堂连忙答应,心想这村长为了自己的终身大事可真是没少操心。去年给自己介绍了隔壁村铁匠老樊的女儿,只可惜还没过门就失足掉水里淹死了。前年介绍的上游村李寡妇,结亲前两天感了风寒,最后也没挺住去见了阎王。
两人随后就走进了这家客栈,奇怪的是,这大白天的客栈内并没有客人,只有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婆子坐在前厅的柜台前。对方看到有人来了以后,紧闭的眸子微微睁开,有气无力的问了一句:“两位客人可是要住店?”
村长赶紧走过去说道:“李婆子,听说你在招女婿,我给你送过来了。”
听到这句话,那李婆子突然眼前一亮,站起身来问道:“是你身边这位小兄弟吗?”说完便仔细打量着葛优堂,又绕着对方走了三圈。
村长笑道:“怎么样?他是我们村的木匠,手艺活好,给你做女婿,亏不了你家闺女。”
“好,好,好,”李婆子连说了三声,然后走到柜台下面拿出一份老黄历,她一边翻着一边说道:“我来挑个大婚的日子,别了晦气!”
葛优堂在一旁听的纳闷,心想我还没见着她闺女呢,怎么问也不问一声就要定大婚的日子了。虽说他活了这么多年还是个老光棍,可是婚姻大事也不能这般草率,回头让乡亲们知道会笑话。
他刚要说话,就被村长给拉住了,只好点头笑了笑,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不过心里却急得跟猫抓似的,毕竟这婚事不明不白的,万一娶的媳妇缺胳膊少腿的,后辈子岂不是遭了殃嘛!
李婆子好像看穿了他的心思,冷笑一声,然后从柜台下取出一幅画摊了开来,说道:“这是小女的画像,若是不满意的话,这日子我也不用挑了。”
村长对李婆子赔笑了一声,就拉着葛优堂赶紧离开了客栈,路上骂道:“小子你可别辜负了我一番好意。”
其实葛优堂现在哪里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自从看了那幅画一眼,他的魂都丢在上面了。画中的女子一袭红衣,模样端庄之中透露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妖媚之感,黑发如瀑,肌肤如脂,眉若轻烟,不过那一双眸子却叫他印象深刻,有几分清冷,浑身散发拒人与千里之外的冷漠。
回到村里的时候,天已经黑下来了,葛优堂想起自己的工具还丢在王婆家里,便直接过去取了。王婆的耳朵不好使,敲了几声门才答应。
门刚一打开,里面传来一股呛鼻的味道,葛优堂皱着眉头大声问道:“王婆,我工具丢你这里了,我过来取。”
王婆应了半天,总算听明白了,她把对方请进屋里,顺嘴问了一句:“孩子,你今天去哪了,我找不到你人。”
葛优堂乐滋滋的把今天这件事说了,也不管对方听没听见,他说道:“家具没做好,我过些天再来,你在家里煮什么呢,味道这么难闻!”
他走过去瞧了一眼,铁锅里黑乎乎的一团,是非常粘稠的液体,看上去像墨汁似的。这时,王婆走过来挖了一勺,说道:“孩子,这是墨汁,我给你装点。”
葛优堂顿时明白过来,王婆以前是道姑,走南闯北学了一身降魔驱鬼的本事,后来年纪大了就在村里用黄表写一些灵符,哪里有人去世了,就会请王婆去诵经,想必熬这些墨汁就是用来画符用的。
第二天,村长来说了,大婚定在三月十五号那天,让他什么不用准备,只要人入赘过去就行。
到了那天,葛优堂换了一身新衣服,这是他攒了半年的工钱买的。本想着既然是入赘,空着手过去也没什么,可是以后总要居家过日子,不能被人家挑理,便把自己吃饭的一套木匠工具也带上了。
客栈里李婆子已经在等候了,看到葛优堂来了,她起身迎道:“我的好女婿,你怎么才来?”
他四下看了一眼,没见着新娘子,便好奇问道:“我怎么没见着娘子,她人在哪,出来与我拜堂成亲啊!”
李婆子笑骂道:“入赘的女婿不用拜堂,你跟我来,直接入洞房就成了好事!”
葛优堂心里是郁闷极了,都说入赘的女婿不好当,看来是真的,到了大婚当日,新娘子都不肯出来见她。
他跟在对方后面,从客栈的前厅走过一条暗黑的弄堂,然后来到后院的一间屋门外。李婆子敲了两下,朝里面喊道:“闺女,人来了,可要好好服侍!”说完便头也不回,非常利索的离开了。
葛优堂觉得奇怪,喊了两声不见答应,便推门走了进去,可是却闻到一股刺鼻泥腥味,他咳嗽了两声说道:“娘子,你这门窗该打开透透风,屋里有一股霉味。”
他正要打开的时候,新娘子终于说话了,“相公,我怕光,你把蜡烛点上就行。”
他刚走到窗户边,听到声音后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于是走到桌子那里拿了一根蜡烛点上了。光影交错间,他偷瞟了一眼女子,顿时吓得手一哆嗦,刚点着的蜡烛掉在地上就烧了起来。
原来他刚刚看见女子只有半边脸,另一半则是青面獠牙,模样甚是恐怖。他惊慌的模样也引起了女子的注意,对方冲他喊了一声:“相公,你快过来呀。”
“不,我不过去,你是人是鬼?”葛优堂惊慌的问道。
女子桀桀一笑,冷声问道:“我是人是鬼,你过来看清楚呀!”
眼看对面的女子就要扑过来,葛优堂想起怀里揣的墨斗,于是掏出来墨线一拉,对方便不能动弹了。
见一招便成功制服这个被魑魅(读chimei)附身的女子,葛优堂得意的大笑起来:“我早知此事必有蹊跷,没想到果然是你!”
“你这个道貌岸然的小人,迟早会遭报应的,”女子表情狰狞,用力嘶吼了一声,她满腔的愤怒和不甘,眼神里怨恨仿佛要吞噬对方。
原来女子叫陈芳,家住在邻县,十五年前,因为家里要盖房子,所以请了木匠葛优堂。房子盖好以后,陈芳的父亲见葛优堂年轻力壮,又肯吃苦,便有意招他为婿。
大婚以后,葛优堂便在陈家住了下来。直到两年后,他见夫人的肚子都没有动静,于是便怀疑对方不能生育,自己是被骗到陈家做了上门女婿。
他为了泄恨,在深夜里放了一把大火,把陈宅烧了个精光,自己则装作侥幸逃脱,回到太平县重新过上了新的日子。让他没想到的是,那场大火虽然烧死了陈家其他人,可是还有一个人被烧了半边脸,却幸运地活了下来,而这个人就是陈芳。
为了复仇,陈芳便跟一位高人学了周易之术,通过八卦推算,她知道了当年那场大火之所以烧的厉害,是因为木匠葛优堂早在建屋的时候就做了手脚。
这种邪门歪道被称之为“木工厌胜术”,只有那些手艺精湛的木工才能掌握。据说这种厌胜术的传承只能通过父子或师徒相沿袭,所以一般外人很难知道其根源。
查出真相后,陈芳知道自己不是葛优堂的对手,于是又练了邪术,化身魑魅终身见不得光,只能夜晚行动。
当她知道葛优堂要娶隔壁村铁匠老樊的女儿时,便担心老樊女儿被道貌岸然的葛优堂骗了,于是夜里前往老樊家告知此事。
可是这件事还是被葛优堂听到了一点风声,就在老樊女儿要报官的时候,被对方一把推到河里淹死了,老樊一家人也在一夜之间被害。
陈芳为此事感到内疚不已,于是找到给葛优堂说亲的村长葛洲坝,对方知道真相后也是愤怒不已,于是两人一拍即合,决定想一个万全之策,彻底除掉这个心术不正的木匠。
为了取得信任,村长又给葛优堂说了一门亲事,对方是上游村的李寡妇,名声一直不好,他们本是想通过李寡妇让葛优堂露出真面目,到时候再报官抓他。
可不巧的是,李寡妇在大婚前两天感了风寒,于是托人带信给葛优堂,说婚事推迟一段时间。生性多疑的葛优堂,以为对方从陈芳那里得知了自己当年做的丑事,便偷偷潜入到李寡妇家里杀害了对方。
陈芳没想到自己一番好意,却害死了两个无辜的人,这一次便决定亲自来复仇。她找到葛洲坝和李寡妇的母亲李婆子商议,故意设下要招对方为婿的计划,以葛优堂的性子,肯定会上当。
计划从一开始就进行的很顺利,只要将葛优堂骗到闺房之中,陈芳就可以用自己的魑魅术除掉这个人面兽心的祸害。只是没想到,她还是低估了对方的“厌胜术”的厉害。
此刻在房间里,陈芳被那根墨线缠绕,而且越锁越紧,眼看就要一命呜呼了,那根墨线上一道金光闪过,突然断了开来。
“这怎么可能?”葛优堂惊呼了一声,眼里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他的墨斗可是当年鲁班传下来的,百鬼莫侵,怎么会被一个道行微末的魑魅给掙断呢?
“狂徒,你看看谁来了!”这时房门被推开,李婆子就站在门外,而站在她身边除了村长,还有一个让葛优堂非常忌惮的人,她就是王婆。
这些年葛优堂的丑恶行径早就被王婆知晓,可是奈何对方的“厌胜术”实在高明,就连王婆正面也不是对手。因此王婆装聋作哑多年,借这次机会请对方到家里打家具,目的就是为了煮那一锅青墨,好破解对方的“厌胜术。”
“哈哈哈,”葛优堂一声凄惨的怪笑,“厌胜术”被破以后,他已经知道自己无力反抗了。其实他又何尝不知道这次招亲是陈芳的阴谋诡计,本想借着这次机会除掉她以绝后患,却没想到最后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自己性命。
“来人,抓住他!”随后赶到的张县令一声令下,手下差役就将葛优堂给绑了起来,接下来等待他的就是正义的审判。
这时,王婆走到陈芳面前,她拿出一碗青墨,用手涂在了对方的半边脸上,只见那半边被烧毁的脸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修复着,不到一柱香的功夫,陈芳的容貌便恢复如初,宛如葛优堂曾看到的画中人!
写在最后
“假令经百劫,所作业不亡,因缘会遇时,果报还自受。”的意思是:一个人无论是行善还是为恶,时间过去了多久,这些事情都不会白做的,最终机缘和报应在合合适的条件下就会降临到自己身上。
古人有句话说的好,“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我们做什么事情不要以为可以瞒天过海,就能为所欲为。心怀正义,多行善事,必将得到别人的信任和尊重,倘若心术不正,恶事做尽,最后必将自食恶果。
木匠葛优堂心术不正,品行不端,对陈家人恩将仇报,把生不出孩子的罪过都归咎于陈芳身上,并且为了一己之私杀害多人。他表面善于伪装,内里却是衣冠禽兽,所以即便一时逍遥法外,可最终还是难逃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