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千蔚
雨水顺着脸颊往脖子里灌，他媳妇说早知道就给他带点洗发水顺便把头发洗了
胖燕表扬我是天生爱劳动体质。有这句话，淋得水溜溜我都觉得值。
雨是从10月1号开始下的。2号早晨，雨继续，窝家里睡觉，三九天的被子盖上，脚底板还是凉的，彻头彻尾的冷。跟胖燕抱怨：“秋脖子真短，这就入冬了。”胖燕却很忧伤地说：“我不冷，公婆让我感动了一把，心里热乎乎的。”
我刨根问底的毛病就犯了，就问到底什么温柔了她的铁石眼眶。
原来，10月1号趁放假，胖燕和她老公回婆家收玉米，收割机快，有20分钟就够，可巧了，上家刚收完，轮到她家，雨来了，一点铺垫都没有，直接中雨，收割机打滑根本进不了地，只能回家等雨停。公公婆婆上头了，雨还得下好几天，周围都收了，立着的就自个家的了，可惜了一年的庄稼，泡发芽了造孽。10月2号，公婆早上五点就打电话说带着镐准备去地里收玉米。
胖燕感动坏了，七十来岁的人了，真爱粮食呀。可是冒雨干活，准淋坏，一亩地玉米不要了也不能让他们去。
我就是这时候主动“跳坑”的：“不要了？老天爷都得骂你不是庄稼主儿。”
我小时候收玉米经常赶上雨天，我妈说“紧种的庄稼，磨蹭的买卖”，有节令管着，该收就得收。我一这么说，胖燕精神了：“起来！别睡了，跟着我去收玉米。”我老天爷，我都二十多年没下地了，我这是自己给自己挖坑。赶紧联系老谭。
“旅游去了没？”
“下雨，旅游？我有病呀！”
“皮卡在家吗？”
“在。”
“采摘过吗？”
“没有。”
“想采摘吗？”
“这个可以有。”
“现在开着你的皮卡，带着编织袋，发个地址给你，快速，集合。”
估计老谭是没明白干吗，带着他媳妇、儿子，还有在他家串亲戚的俩外甥，五个劳动力就来了。老谭解释这个假期因雨没带孩子们出去，人家孩子发愁作文没素材，所以都来了。我们是求之不得，人越多越好。
车顺着胖燕的指挥，扎进了庄稼地，我看出了孩子们有点失落，他们以为的采摘是水果呢，带大棚的那种，没想到是雨里捞玉米。但半大小子正有股好奇心和傻力气，“唰”就杀进了玉米地。
雨不大，可是淋人。一行人，十来个，男的镐，女的掰，孩子装袋往皮卡上运。老谭土生的城里人，根本没干过这活，胖燕还得嘱咐，镐长着点眼，别砍脚上，秸秆多长都没关系。老谭嫌一次性雨衣干活碍事，只穿着夹克，雨水顺着脸颊往脖子里灌，他媳妇说早知道就给他带点洗发水顺便把头发洗了。
老谭带来的孩子们和胖燕的儿子，个头和块头都挺大，但软软糯糯的，防洪袋装满了抬不动，半袋抱不动就来少半袋，总之，不嫌少，别闲着就行。大小伙子们在一块还吹呢，就是脚下太泥泞，不然一个人能扛两包。收尾的时候，已经小雨转大雨了。收工，上了车，张嘴说话带着热气，头发上都冒热气，车里跟桑拿屋似的雾蒙蒙。
玉米进家不算完，连雨天，容易发霉，人多力量大，送上二楼的阳台，一个个摆货架子上，老谭早让他的工人送来了车间里的工业电扇，接好电源，呼呼吹。老谭保证绝不发霉，以后他还想吃棒子面呢。
胖燕公婆在家也没闲着，炖鸡，炖排骨，炖肘子，厨房里，灶上火苗轰轰着，电磁炉呲呲的，满院子都是香味。我想帮忙做饭，可是指甲缝里都是泥，先洗澡吧。一个个排队冲了淋浴，我穿着老太太的连衣裙，老谭和男孩子们穿的是胖燕老公公的背心、大裤衩。朋友圈已经有人裹上冬天的羽绒服了，我们重回夏天，热气腾腾地吃农家饭。拍视频发到朋友圈，留言各种口风都有，唯有老谭媳妇说得好：“冷的都是闲人。”我赶紧删除了，在这个枫叶飘零的连阴雨的晚秋，有的地方已经下雪了，这话太招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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