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辙
不可重蹈
喜欢看漫威或者DC电影的朋友，一定都听过一句话，叫“富人靠科技，穷人靠变异”。
意思就是，如果你是一位超级英雄，那你获得超能力的办法无非两种：充钱，或者变异。
比如《守望者》里面的曼哈顿博士。
他曾经在一起实验事故中，被粒子穿透、分解了躯体，最后变成粒子形态生命，竟意外拥有了操控粒子、穿越时空、创造生命等令人叹为观止的超能力。
又或者是《复仇者联盟》里的班纳博士。
他也是因为一起实验事故（暴露在严重超标的伽马射线中）而获得了变身能力。
但是，电影终究是电影。
在现实生活中，金钱确实可以带给你钞能力，但实验事故只会把你带进ICU。
任何科学实验都对操作专业性有着严格要求，一个微小到不足以称之为“事故”的疏忽，都有可能埋下灾难的种子。
凯伦・维特哈恩的悲剧，正是如此。
凯伦・维特哈恩（Karen Wetterhahn）
1996年8月，美国化学家凯伦像往常一样，使用二甲基汞对199Hg核磁共振波谱仪进行校准。
在操作过程中，凯伦发现，有2滴二甲基汞溶液从移液管里滴了下来，正好滴在了她的橡胶手套上。
但凯伦丝毫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只是像往常一样，按照程序清理现场。
她有条不紊地关上装有二甲基汞的试剂瓶，并标记好试管，再仔细地将台面清洗干净，最后才将被污染的手套脱下。
脱下手套后，凯伦看到自己的手套内层早已被汗水浸透，她心想，既然隔着手套，自己肯定没有和二甲基汞直接接触。
但是她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已经亮起红灯。
几周后的一天早晨，凯伦像往常一样，走进课室，开始上课。
上课期间，她突然感到一阵眩晕，板书的字迹变得歪歪扭扭，声音也模糊不清......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凯伦身上又出现了其它怪状：她的步态不稳，走起路来踉踉跄跄，有一天还差点出了车祸。
随着时间流逝，凯伦说她感觉自己的手指越来越麻，耳朵里开始出现奇怪的噪音，眼睛里还会有闪光，视野也越来越窄。
五个月后，凯伦的视线出现了严重模糊，她的身体甚至不能保持平衡。她深感不妙，当即前往医院体检。
在医院中，凯伦被确诊为急性汞中毒。
血检显示，凯伦血液中的汞含量超过了4000微克/升，超过了正常值的4000倍！
得知事态的严重性后，医院马上采取螯合疗法来清除凯伦体内的重金属，但此时已经无力回天。
凯伦的大脑、尤其是额叶内聚集了大量有机汞，里面的神经元成片死亡——这种伤害是不可逆的。
凯伦（左）与正常人的小脑半球切片对比
不久后，凯伦陷入了深度昏迷。
1997年6月8日，大脑重度受损的凯伦不幸离世。
临别之际，意识微弱的凯伦才恍然想起，当初那2滴二甲基汞。
事实是，对二甲基汞这种高有机性的剧毒物来说，当时凯伦所戴的橡胶手套简直形同虚设。前者可以迅速地穿透手套，并在接触皮肤的瞬间为之吸收——整个过程不超过15秒。
而正是这15秒，宣告了凯伦的慢性死亡。
凯伦逝世的讣告
2滴不起眼的溶液，竟是死神的请柬，汞化合物的毒性可见一斑。
在人类历史上，汞中毒事件并不少见，其中规模最大的，就是发生于1971~1972年的伊拉克麦粒中毒事件。
1971年8月，伊拉克从北美进口了大批麦种。
在海运过程中，如果不使用杀菌剂，麦种极有可能发霉。
考虑到经济因素，出口方选择了当时濒临淘汰、价格大跌的甲基汞作为杀菌剂，并在谷物袋上标明“不可食用”，还贴上了骷髅头和交叉骨的危险标志。
同年秋天，这批带有剧毒的麦种抵达伊拉克。
伊拉克政府随即向各地农民免费发放种子，农民们只需在收成之后如数返还。
一开始，政府要求发放方必须告知农民种子含毒，但由于批量庞大、发放匆忙等原因，这一要求并没有落实到位。
而且，麻袋上的警示语都是英语或西班牙语，伊拉克农民根本看不懂；骷髅头的标志，也令他们一头雾水。
此外，发放当时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播种时间段。于是这批剧毒麦种，一大部分被制成了伊拉克人民主食的面饼、流入餐桌。
还有相当一部分种子，被当成饲料喂给了牲畜。
牲畜被送往屠宰场后，又进入了市场循环，汞元素亦随着肉类回归人体，不断累积。
当时一共有7万吨剧毒麦种，遍布伊拉克全国各地，病情一触即发。
汞中毒的伊拉克儿童
在1972年1月份的高峰期，每天送往医院的患者多达数百人。
但伊拉克政府并没有公开灾情，反而是极力封锁消息，同时明令禁止肉类交易、封锁屠宰场，并向民间回收含毒麦种，凡交易或私囤者，格杀勿论。
这一系列措施无疑引起了民众的恐慌，部分农民应激式地把麦种倾泻入周围水域，毒素的流通又因此变本加厉，最后连当地的水产交易也一并遭禁。
历经3个多月的混乱后，中毒事件终于得以平息。
这起集体汞中毒事件规模达到历史最广，当时的重灾区患病率高达28%，死亡率为21%。
根据伊拉克当时的官方数据，期间有6530人因汞中毒入院，其中459人死亡。
然而，真实数据却远超官方统计。
由于当时的伊拉克底层人民生活困苦，再加上医疗条件极度落后，许多病人甚至没有被送往治疗。
据学者推测，实际病例与死亡人数至少是官方数据的10倍以上。
也就是说，在这起事件中，大约有10万人大脑受到永久性损伤，并且有1万人因此死亡，堪称“国难”。
从凯伦的意外，再到伊拉克的集体中毒事件，想必读到这里的朋友，都已经谈汞色变。
但在汞中毒事件中，还有比汞更致命的毒素——利欲。
在伊拉克之前，日本也曾经爆发过类似的汞中毒事件，也就是轰动全球的“水俣病事件”。
1956年5月，日本水俣镇大规模爆发怪病，镇上到处是口齿不清、走路摇晃、四肢抽搐的人群。
有些患者甚至变得神志不清，最后在惨叫中去世。
1957年初，日本多家医疗机构共同成立了“水俣病应对委员会”，在经过一年多的追根溯源后，终于锁定了附近一家名为智索的氮肥公司。
这家诞生于1925年的化工企业，在1956年生产了超过6000吨产品，然后把含有十多种有毒物质的废水，直接排到了水俣湾中。
而正是这一手灭绝人性的排水操作，残害了数万居民的生命与家庭。
更具灾难性的是，日本政府在此次事件中本色发挥——不要脸，不作为，为谋经济效益，任由智索公司逍遥法外、后续作恶12年；最后迫于舆论压力，才“诈尸”表态，要求智索公司补偿患者，停止排放污水。
但，“补偿”有什么用？“鞠躬”又有什么用？
日币上相貌端庄的名人模样，并不能掩盖民众脑海中汞中毒的惨状。
那些被汞、被黑心公司、被“不作为”所毒害的生命，唯有在无尽的痛苦与折磨中度日与消逝。
抗议的日本民众
时至今日，有了以上的前车之鉴，汞毒性的科普可以说是深入人心。
当年凯伦在失去意识前，曾对主治医生道出遗愿，那就是让科学家与医生竭尽所能研究二甲基汞，使其他的学者不重蹈覆辙。
但是，当我们环顾四周时总会发现，汞中毒事件可能会日渐淡出视野，但利欲熏心的人，却始终“鬼才辈出”。
有些人看似道貌岸然，实则狼心狗肺。
我看呐，这人要么是没学过化学，要么就是没学过历史。
要么，就根本不是人。
作者简介：超模君，数学教育与生活自媒体博主，新晋理工科奶爸。出版过《芥子须弥 · 大科学家的小故事》；《数学之旅·闪耀人类的54个数学家》。后续数学文化创意多多，欢迎关注认识！
参考链接：
http://mp.weixin.qq.com/s/eR0t7unGqQCWeqnwLl2JxA
http://blog.sina.com.cn/s/blog_5eba2fb90102xn4w.html
http://www.360doc.com/content/19/0727/21/14270102_851378955.shtml
http://zh.wikipedia.org/wiki/卡伦·韦特豪恩
http://baike.baidu.com/item/日本水俣病事件/3512008?fr=aladdin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