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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7年11月21日，星期一。下午还有些设备要装船，杨副处长和方参谋就提前来到这艘“江汉”号轮船。杨副处长熟门熟路地往栈桥上走去，方参谋抬头看着眼前的船还是感叹这船实在是大，老远的还感觉不到。之前在上海送留学生是海轮，更大，但从没有像今天这样走得那么近。到了栈桥上更是感觉到了泰山压顶般的气势，人还是很渺小的。
方参谋就这样跟着杨副处长进入到了船舱，走来走去，找到了他们的包间，是一个二人的头等舱。二人把随行的行李等放好后，就下到船上的货舱去察看货物装备安放得如何。检查完没有发现问题，二人就上到了甲板上。走到船沿栏杆处往下一看，陆续有人上船来，拿着大箱、拎着小包的，送行的人也不少，码头上人头攒动。
二人把眼光投放到远处的城市，作为首都，特别市的南京。杨副处长望着远处，甚至还踮起脚尖，似乎能看到他父亲家的房子，他自己家的房子，若有所思。他不知道马上就要爆发的首都保卫战中他父亲和他自己家的房子是否会躲得过飞机炸弹、大炮炮弹和手榴弹等的爆炸，依旧完好地等着主人的回来。他的大学同学就曾经告诉他，后悔在上海华界置地建房了，战争一开打，刚建好二年的别墅被炸得灰飞烟灭。他在想，父亲的房子和自己的房子是否也会被炸得什么也不剩？他又在想，如果城池被攻破了，他家的房子还在，没被炸毁，那么打巷战的时候，守军跑进自己家的房子，如何在每一间房坚持战斗？甚至想到他家二楼楼梯转角斜对着的那间客房，如果士兵守住这儿，再多的日本兵都上不来，- - -。
方参谋也在一旁向远处张望得出神，他想看一看他们的参谋本部在什么地方，自然也是看不到，只能看个大致方向，特别是那个刚被修复的门房是否会再次被炸倒？他想起了以往中午进餐的饭堂，一个叫校尉阁，一个叫将军楼。他们这些校尉军官们进餐时曾经说起过这名字。这阁的雅名用在了校尉们吃饭的地方，这俗的楼用在了将军们吃饭的地方，一定时监督该工程的是一名校尉军官，他才利用“职权”将雅名留在了校尉们身上，以慰籍校尉们的慌慌的心。反把俗气的楼用在了将军们身上。其实，也可以用其它的，如将军厅，将军台等，好歹都比将军楼好听点吧？但都未用，就将那俗气得不能再俗气的留给了将军们。方参谋又在想，什么时候能回来，特别是再改回来参谋本部，一道返回。思绪就这么飞呀飞呀的。
约莫过去了三十来分钟，二人还各自在那儿想啊想的。忽然一阵冷风吹过来，将二人从遐想中拉了回来。赶紧清醒一下自己，抖擞一下神态，整理一下被风吹起的衣角。二人互相望了望，似乎都没有了看远处风景的心情了。交换了一下眼神，二人缓缓离开了栏杆，慢慢踱回到了房间休息。房间还是比较宽敞的，放着两张床，两床中间是一个比较宽的大茶几，放着几个茶杯，下面柜子里放着二个暖水瓶，其它的设施也都还说得过去。
方参谋拿起桌上的杂志无聊地看了起来，杨副处长也拿起桌上的报纸阅读了起来，二人各自靠在一张床的床头上。
“杨兄啊，首都保卫战你看能咋样？”方参谋说这话的语气就透着担心。
“不好回答啊！”杨副处长有点不想说的意思，方参谋是听出来了，可是他以为杨兄不应该是这样，至少这是他平时挺感兴趣的问题啊！况且他家里平时走动的朋友、他那个记者圈朋友可能早已经聊起过。估计是确实有难度。方参谋想着就盘算着转个弯再问。
“不瞒你说，刚才在甲板上我都想到了城破打巷战的情景了啊！”杨副处长跟着来了一句。
“巷战？”
“是啊！刚才在甲板上就像做梦一样，甚至想到了巷战中，国军士兵在我家二楼向楼下扔手榴弹，日本人在楼下向楼上扔手榴弹。”
“这次战斗序列还是很强的。”方参谋边说边斜眼瞧着他的杨兄，“一个军团，8、9个军，还有地方守军，十来万人有吧？”
“有好几个军就是原来的师，而且在淞沪战场上撤下来还没有好好休整、补充、训练。你看啊，原来张治中将军手下的第9集团军的36师、87师、88师，现在都成了78军、71军、72军，级别上去了，人比过去还少。锡澄线、吴福线什么的，东方马奇诺防线如果没有发挥作用，阻挡住日本人，争取到整编时间，正规的整编至少也得需要半年吧，如果匆忙上阵，实力肯定比过去大打折扣。”
“噢，对了，你家的房子现在谁在照料？”方参谋关切地询问。
“我跟佣人们都说了，让他们也尽可能离开城市到乡下去，房子的事就不用管了。其实，我父亲家的佣人中有几个好像不愿意走。”
“那你家的佣人都愿意走吗？”
“不太清楚，说不准啊！”杨副摇了摇头。方参谋从茶几上拿出茶杯，开门到船上水龙头处洗涮，然后返回倒了二杯水，递给杨副处长一杯，自己拿着一杯。
“这次从上海战场撤退也是损失很大啊。”方参谋感叹。
“是啊！上海会战你怎么看？”杨副处长问道。
“打得很艰苦，很困难，很勇敢，牺牲很大。”方参谋不知他问的是什么意思，回答的也就有点官腔了。
“换个角度说吧，上海会战有什么要注意的呢？”
“你的意思是有什么教训要吸取？”方参谋看着杨副处长并见到点头后继续说道，“这可是委员长亲自布置的，多说了可是妄议了。”方参谋摆出一副胆颤心惊的神态。
“我们是军校毕业的，又在参谋本部，应当可以也能够从军事上考量这场战役啊！”杨副处长有点生气也有点激动地说道。
“那你说，有什么要改进的地方？”方参谋反过来将杨副处长一军。
“你上次送留学生回来所说那位连长讲的战场情况，加上各种报道、消息，战线过密，没有拉开，也没有纵深，人都挤在一起，造成伤亡过高。我们军人应当能够看出来。其实，从上海各民间报道来看，与中央日报的报道角度不同，他们都提出了这场战役象是一个不会打仗的人打的，一团糟。这是外行都看出来的。”杨副处长感叹。
“是啊！如果要说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就是这种添油战法，效果不好，似乎缺少总的战役方向考虑。上次咱老长官来时就说起过。”方参谋被杨副处长这一点火也敢于说出自己的看法了。
“对。从全国各地来的部队是来一个就填一个，根本没有通盘考虑，战役方向、目标、组织等等似乎都没有。我们在后方的，记得前一阵子与你的老长官讨论，大家都说到了如果日本人从后方登陆的问题，想必上面肯定也考虑到了。结果呢？恰恰就是日本人在后方抢滩，抄了后路。显然，我们都能意识到的问题上面居然没有意识到或引起足够重视？这样打下去岂有不败道理。”杨副处长一副悲伤和着急的表情，一口气说了那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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