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饼在沁阳人的生活中,不仅仅是饱腹的食物,它也是谋生的手段、爱情的信物、甚至还是学生娃的游戏工具。由于工作原因,我走遍祖国的大江南北,并且在一个地方,一住就是几个月,甚至几年。但每当春节前后归乡小住几日,在寒风中吃个烧饼夹菜,就是一年中难得的美事了。
陈中军 | 文
刘阿明 | 编辑
老家的烧饼铺
见证了小城烟火
闲瑕之余,总是喜欢逛大街小巷,南北方生活习惯有很多不同,但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到哪儿都有烧饼铺,只不过叫法不同。
有叫的火烧,有的叫锅盔,新疆则叫馕...形状也各有特色,多是圆形,也有三角型、长方形,而山东泗水直接就是一长条,烤的金黄,去喝个羊肉汤,拿着烧饼,如同武士上战场。
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城里和农村都是生烧煤的炉子,炉子盘的长方型,规规炬炬,青砖铺面,我们当地叫"煤火台",爱干净的家庭主妇,能把青砖抹洗的铮光瓦亮。
那时侯,都是自己烙烧饼,很多家都有烙烧饼的炉圈。烧饼多是玉米面和白面两掺,走亲戚才烙个芝麻烧饼,自己吃顶多也就烙个咸火烧。
有一种咸火烧是炖黄面,掺上酸黄菜和胡萝卜丝,小火烤得焦黄,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很好吃,最起码好吃过玉米面馍。
上世纪八十年代以后,大街上开始有了烧饼铺。说是烧饼铺,其实很简单,有的连个门头都没有,多是在墙角搭个棚子,或者找个门洞,一个面板一台炉便可开张营业。
烧饼铺多为两口子经营,白天抓革命,晚上促生产,生意与爱情同在,天长地久。
每个烧饼铺都是一个新闻中心,烙烧饼、买烧饼的都是娘们,手忙嘴不闲,全村的男人在她们眼里,都如透明一般,谁和谁好在烧饼铺一说,立时全村人都知道,甚至被窝里的悄悄话也都能被广播出去。
烙烧饼有个很形象的动词:“打烧饼”,这在面食行业也是独一无二的叫法,全国都是这么叫,也由此可以看出这一行业的艰辛。
别的面食,都可以慢条斯里地完成,甚至可以形容成一种舞蹈,比如炒菜、拉面,而烙烧饼则是眼急手快,是肉与火的较量,更别说前期的盘面、揉面,哪个环节都省不得力气,是真正的火里求财。
沁阳烧饼卖得最好的,当数“西向五街大烧饼”,方园三五十里都有名气。烙烧饼的自然也是两口子,原是在村里干,现在城里弄了个铺,老板娘年轻时曾经是我们村的武术教头,擅舞双刀,当年在新乡地区武术比赛拿过名次,现如今年近花甲拿起刀剑照样英姿飒爽。
去哪儿就带哪儿的烧饼
是沁阳人独有的仪式感
在沁阳,有个很温馨的风俗,闺女媳妇回娘家要垮个大斗篮,里边无一例外都是带芝麻的大糖烧饼,比起别的地方从超市里买些水果点心,塑料袋一拎,我们这里更具有仪式感。
走亲戚拿的烧饼是以篮为计量单位,篮是那种特制的篮,园形大红色,烧饼成双数,十八或二十个,上盖大毛巾,特喜庆。娘家妈、婶、大娘都要挎一个,这时烧饼不仅仅是食物,更多的是一种感恩,一种体面。
烧饼在沁阳人的一生中一直扮演着不可代替的角色。
从生下来一百天"掰嘴"开始,(意思可以品尝五谷)直至十二岁的成人礼,姥姥家都是拿烧饼,至于长大以后谈婚论嫁,烧饼更是铺路石、敲门砖。
谢媒人得挎烧饼篮,逢年过节瞧丈母得挎烧饼篮,就连和自己的女朋友亲热,也得挎个烧饼篮。
以前农村人保守,也无电话微信,更不会出门打工,你在你家长,俺在俺家长,好不容易赶上女方家村里老会(古庙会),早早地就让母亲准备烧饼篮,借着赶会的机会会会情人。
用一茬发小的话说,"谁谁老贱贱,早清早垮一烧饼篮就去丈母家了,天黑古隆冬才回来"。
在沁阳,烧饼能演义多个版本,卖的最多的是烧饼夹菜。烧饼夹菜是沁阳一个特色,最初是几个固定摊位,炒五花肉丁加碎白菜青椒,一口咬下顺嘴流油。现这种模式风靡全城,大街小巷到处是卖烧饼夹菜。
一年一度的祭灶火烧
暗含着沁阳人的经商天赋
弄个三轮车放个煤球炉,锅里卤着鸡蛋,豆腐,海带,五花肉等,车头的小喇叭里"烧饼夹菜"声声入耳,时不时还能来个加强版的,也有骑着电动车带着炉子到处乱窜的,说良心话,还挺好吃。
烧饼在沁阳,有自已的专属节日,就是腊月二十三祭灶日,只不过有了小名,叫"祭灶火烧",模样也比平时小了许多,有糖馅,也有豆沙馅,很是乖巧。
小时候农村孩子上学条件差,没有取暖设施,很多学生的手被冻伤,一直到春天才能好,村里人形容伤情只一句话,"哎呀,瞧孩子手冻得跟祭灶火烧一样"。
家里烙完火烧,先供飨,然后才让家里人吃。供飨照例是十八个火烧,嘴里还得愿语几句。
还是先人口口相传的一段小诗,"老灶爷本姓王等等,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由此也给沁阳人留下一句口头语"十八干粮有数哩",并且有了不成文的规矩,走亲戚回娘家挎的斗篮里,至少也得十八个芝麻烧饼。
长大之后,才知道别的地方祭灶是用糖,可我们这里直到现在,还是用小火烧。
到祭灶这天,沁阳所有的烧饼铺都烙"祭灶火烧",加班加点加人,有的能烙通宵,就在往往都不够卖。
不知道我们的灶王爷上天汇报工作的时侯,看到自己的标配和別人不一样,心里是喜还是悲,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沁阳的灶王爷走得远,火烧顶饥,兴许还能和同行换些糖吃。
关健时刻,烧饼比金子都好使,要不沁阳人咋都有经商天赋。
由面铸就的童年玩伴
恒久不变的家乡话题
那时侯腊月二十三一般都考完试,准备放寒假,学生们兜里都揣有祭灶火烧,黄面的,白面的,两掺的都有,从火烧能看出家境的好坏。
那一天,也是学生们高兴的一天,小火烧成了游戏的的工具,也是战利品,三三两两的学生都在"砸火烧"。
趴地上吹净地上的浮灰,两个人便开始互相砸,一个把火烧放地上,另一个便用火烧砸,把下边那个火烧砸翻个就算赢,奖品就是那个火烧。输家若想翻本,就得再放个火烧,这个行为叫"抵"。
边儿上看的也是操老大心,往往还争得面红耳赤,整个教室里充斥着"再砸","再抵"的叫喊声。这种游戏多是在黄面火烧和白面火烧之间进行,也是穷与富的博弈。
在那个年代,能靠自己的力气和技巧赢几个白面火烧,能高兴一个春节,也成了同学们多年以后的话题。
吃的是美味,咽的是乡愁,有时候一想起这可能是自己在老家吃的最后几顿饭,一丝悲凉便从心底油然而起,出走半生,颠沛流离,回家的路不知还能再走几次,能慰藉自己的也只能是家乡的美食了。
(图片来自网络,仅作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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