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鸿章临死前,给远在西安的慈禧和光绪写了份遗奏,十分动情,让那年迈的老太后看了都悲痛欲绝,号啕大哭道:“(今)大局未定,倘有不测,再也没有人分担了。”
而除了这份奏章外,李鸿章还在弥留之际写下了一首遗诗,全文如下:
劳劳车马未离鞍,临事方知一死难。三百年来伤国步,八千里外吊民残。
秋风宝剑孤臣泪,落日旌旗大将坛;海外尘氛犹未息,诸君莫作等闲看。
自临危受命以来,李鸿章自是马不停蹄,人不离鞍,为了与各国使者斡旋,心力交瘁。而临事方知一死难,更是常人所难体会。旁人遇上难事,顶多不过一死,便可一了百了。李鸿章此刻是代表着大清与列强求和,而非议和。求和者,对方必百般折辱,千般催逼,死对于李鸿章来说算是种解脱。但他心知若无自己多方斡旋,中国必将陷入更加万劫不复的境地,是故一死难求。
而“三百年来伤国步,八千里外吊民残”,了解李鸿章平生的人恐怕对此句感触更深。遥想当年李鸿章进京考试,少年意气风发,豪情万丈,立志要做一番大事业,在20多岁之时,写过一句类似的诗句,“一万年来谁著史,三千里外觅封侯”。
但经历了数十年宦海浮沉,国祚兴衰,李鸿章的也从一个不可一世的愣头青小子,变成了一位踽踽独行,充满悲悯情怀的老者。不再有一眼望穿万年的高谈阔论,而更关心三百年来的国步艰辛。由“觅封侯”到“吊民残”,也反映出他的心中从只见自己,到装满了天下。
然而,尽管李鸿章晚年时力图为国尽忠,无奈世界之发展潮流,并非一人可独力改变。甲午之时,大清惨败,日本首相讥笑大清“以李鸿章一人敌日本一国”。李鸿章虽为首辅,却只是一“孤臣”,身边不但没有志同道合者,反而在朝堂中处处掣肘受限,虽身怀宝器,却无处可用。如今海外尘氛未息,自己死后,只能寄希望于国家的有志之士能出来力挽狂澜,再造乾坤了。
梁启超之《李鸿章传》记载,李鸿章签订《辛丑条约》后,“肝疾剧增,时有盛怒,或如病狂”。加之俄人在签约后仍不满足,还试图逼李鸿章将整个东北出卖给俄罗斯,“恫喝催促,于邑难堪”。李鸿章一直到死,都不愿对俄罗斯人松口,临死时泪流如注,“未尝口及家事,唯恨毓贤误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