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祺昌
最近，晚上在看《跨过鸭绿江》，听到志愿军司令部老总们说了一句话：“他不会瞒着锅台上炕。”就想起这句很熟悉的老俗话。
“瞒着锅台上炕”就是“隔着锅台上炕”，含义是不守规矩，减少了中间环节，做了僭级越权的事儿。因为“锅台”和“炕”是一体的，并且是“锅台”在前“炕”在后，所以不可能“瞒着锅台上炕”。今天，我不写北方那种“锅台”在外间，土炕在里间的那种“大锅炕”，而是写在我们淄博地区很时兴的用煤炭取暖的“火炉土炕”。
解放初，几乎家家户户都有这样的火炉土炕；大约到改革开放前，农村还有这样的火炉土炕。因为我小时候就睡过这样的火炕；后来我干了瓦工，还会盘这种火炉土炕。
（图片来网络）
盘土炕，首先要拓“炕坯”。“炕坯”和盖房子的“土坯”不一样，它面积大，身子薄，大约有三指厚，而且是要粘度较好的土与很多黄麦穰加水混合成泥为佳。炕坯厚了，不暖和；黄麦穰少了，不结实。
一般是在秋后，开始拓“炕坯”，等炕坯干透了就开始盘炕。盘炕的时候，第一道工序是垒“炕腿”，就是给炕面做支架。一般留四个“炕洞”和一个火道，四个炕洞的宽窄视各家的具体情况而定，但高度一般都是一“立坯”高，也就是用拓好的炕坯立起来就是。靠墙的炕腿可用“单坯”，但是中间的炕腿必须是“双坯”。
垒好了“炕腿”，就进入第二道工序铺“炕面”了。炕面是双层的，首先是铺好底层炕面，就是把炕坯直接放在“炕腿”上，让炕坯的背面朝上，以保持炕面平整，利于通热。铺好了底层炕面，再支“繇子”，就是在底层炕面上有规则地放置一些小坯块，这是关键的技术活。既要根据炕坯的大小，还要照顾炕面的大小，包括在哪里留“通道”，通道在哪里拐弯，最后在哪里留出孔，都要心中有数。我们那里有句歇后语叫“盘炕不留灶兜（出口）——有意存烟”，意思是有预谋。
（图片来自网络）
支好了“繇子”，再铺设上层炕面，让炕坯的背面朝下，同样是为了便于通热。最后一道工序，是用黄麦穰和成的黄泥把炕面抹平，一般有一指厚的黄泥即可。泥层厚了，火炕不暖和；泥层薄了，炕面不结实，容易被小孩子们跳踏坏了。盘土炕最关键的是炕坯之间的对接一定要严密，防止漏气漏火，漏气不暖和，漏火容易引起火灾。土坯火炕烤坏了被褥引起火灾的事情时有发生。
最后，盘炕炉。炕炉的位置在土炕前的正中间，两边各有两个炕洞，记得《红灯记》里的李铁梅就是从炕洞里钻到邻居家里，才成功把情报送出去的。盘土炉要先挖“炉坑”，这是必须的，不能直接从地面上盘“站炉子”，因为炕腿就是一“立坯”高，火炉的炉膛一定要对准土炕预留的火道。这样，燃烧而生的暖气才能顺着火道进入火炕，再通过双层炕面之间设计好的通道，一圈一圈地绕到土炕前面两端留下的出口，从而达到火炉土炕取暖的效果。
在自然经济社会里，“三亩地、两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就是农民祖祖辈辈追求的幸福生活，其中这“热炕头”就是这种火炉土炕的炕头。我小时候过春节走亲戚，到了亲戚家，长辈们都是先把我让到炕头上去暖和。
现在，我们都小康了，住楼房了，有暖气和空调了，取暖不是问题了。但是七八十岁的老人如果有个腿疼腰疼的，如果舒舒服服地睡在热土炕上，可能疗效更好一些。因为那种带着黄土味道的“暖气”，在双层炕面里拐弯转圈地绕到出口处，不仅有一种“炒土”的香味，而且一定蒸腾出了一些治疗腰腿疼腰疼病的元素成分。
火炉土炕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但是“瞒着锅台上炕”的俗语却流传了下来，因为在现实中确实存在这种看似不合规矩的行为，但未必都是坏事。
（图片来自网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