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日开学,朋友圈里洋溢着家长们重获新生的喜悦。过去的这个夏天,极端天气、疫情以及双减政策的出台,使得家长们忧虑且疲惫:他们既要与孩子朝夕相对,陪伴起居,又要担心孩子的安全防护,还要操心教育政策变化带来的挑战。
“神兽归笼”,他们终于可以稍稍喘息。
陪伴孩子是一件刚性任务读初二的女儿有项暑假作业——背诵《醉翁亭记》。
她每天在家装模作样地诵读古文,我听了不下二十遍,感觉自己上初中的记忆都被激活了,甚至背会了这篇古文。可我检查时,她还是背不下来。她提出,要在课业之余看场电影,从电影院回家后,她跟我讨论了一晚上电影剧情。末了,我问了句,你再把《醉翁亭记》背背?
她说,我有事!说完便转身钻进房间。
苏锦
夏天里,我带着三个孩子和未完成的工作回到老家,期待着能陪他们痛痛快快玩一个暑假。然而,孩子们过于放飞的自我却也让人难以招架。
每天,我都要几次收拾被他们弄乱的房间,否则,家里很难保持整洁。入睡时,三个孩子抢着和我一起入睡,我的身侧只能躺两个人,因而需要调停他们之间的矛盾。孩子睡觉不老实,总在床上滚来滚去,我在夜里总要醒几次,担心他们有没有盖被子、掉到地上。或者只是被他们压醒。
高质量的亲子陪伴,对我来说无法存在。唯一的和谐,只在晚饭后一起看电视时发生。
三圆妈妈
我是一名幼儿园老师,儿子放假时,我想按照幼儿园的作息给他假期走一遍:早上跑步,然后吃早饭、玩积木、看书、学英语,去户外玩。
可孩子不买账,时常在头一天户外活动后便起不来床,或者玩嗨了拒绝回家,又或者直接不睡觉。也许是担心孩子不能成材,我时常陷入焦虑的情绪。有时突然耳鸣。
后来,我想开了,索性扔掉时间表,带着他泡温泉、去游乐场、逛图书馆,解放孩子也是解放自己。
欢喜
7月中旬,河南的小学已经放假。我的孩子需要上三一英语、学而思培优和花开远方语文,为提升综合素质做培优训练。
随着相关政策落地,这些课程都改成了网课。这让我不至于被政策搞得过于焦虑。到了八月份,“减负”还是减到了我家孩子头上——我给孩子找的家教老师没法到我家教授数学预科。偶然间,我听说楼上邻居买了一款家教机,便加了实体店店主的微信,聊了几句,叫了跑腿服务,把家教机请到了家里。
孩子预习、做习题时,我也可以忙里偷闲休息一下。
周一若
家里是县城的,过去暑假里都会带着孩子去旅行,开阔眼界。夏天疫情反复,孩子一直憋在家里,前一阵子我发现,他和朋友居然约着去城郊的小河里玩水。
孩子在野外玩水,特别不安全,此前那天小河里就发生过溺亡事故。今年夏天,强降雨的天气也很多,洪水时时都有。一想到这些,我就头皮发麻。好几次,我都约上孩子朋友的父母一起去河里抓,孩子们远远看见了就跑。我和丈夫商量,把孩子打了一顿,禁止他再去冒险。考虑上班的缘故,我们将父母请到了家里,把孩子看着。
还好,昨天开学,一家人都可以松口气了。
二姐
学习作业,鸡飞狗跳儿子开学读二年级,精力旺盛且习惯性地向我求助。每天早上,他总是7点起床,喊出每天的第一声“妈妈”。
接着,我每天会听到将近几十次他在喊我。有时是因为数学题没看懂,有时是问我阅读够不够30分钟,他想出去玩。有时只是单纯地想喊我一下。我是做媒体的,除周一开会,其余时间都宅在家里写稿子。被频频打断思路后,我吼了几句。
本来,我打算在7月底带他出去旅游,疫情重现后,我只能带他上班。放假后的第二个周一,我带他到办公室,安排他写作业后马上开始工作。正当我敲击键盘时,他又开始频繁喊“妈妈”。情急之下,我理出一份要求,美其名曰“不喊妈条约”递给他。我带着他读了一遍,他被吸引了,觉得新奇有趣,顺利成章地签上名字,按了手印。
他很尊重这份“契约”。在余下的暑假中,我观察过他,有时他有了喊我的本能,旋即又愣了一下,试着自己去解决问题。
张鹿
六月下旬,家里两个孩子陆续放暑假,她们都宅在家里,由老人帮忙看管。在上班期间,我总担心一件事情——孩子在家里有没有沉迷电视。
一次下班后,我发现,他们从早到晚看电视,不做作业。为了监督孩子,我在客厅装了个摄像头。观看的结果是,孩子黏在了电视机面前,双眼盯着屏幕。正在工作的我,不禁对着手机上的画面大声喊叫“把电视关上!”,不知道她们是不是把我静音了,没有任何反应。
我在监控这头,看着她们在那头沉迷电视一天。
小李
8月初,苏州发布暑假班全面停课的通知。这使得我和丈夫每天围绕着两个孩子转。
原本,老大每天上午9-11点上英文课,下午2:30-4:30上数学课,晚上6-9点舞蹈课;老二每周1、3、5、7上托班,我和丈夫周一至周五每天上班,周末休息。现在,时间刻度全部变了。
每天7点,我会起床做好早餐。上班前20分钟,此时两个孩子刚好醒来,我会安抚陪伴她们20分钟,随后出发。丈夫接力,陪孩子吃好早饭,在8:50出门上班。9点30分,我坐在工位上打开摄像头的语音开关,问她们早饭吃得如何,嘱咐姐姐给妹妹接水喝。每天,我会看七八次摄像头,查看她们有没有给陌生人开门。
11点左右,同事们开始商量午饭吃什么,我则跑到楼道里打电话,让姐姐提前用电饭煲煮饭,同时,用手机订好肉菜送到小区门口。接下来是我和丈夫的轮流任务——如果孩子早上起床早,就由我在12点赶回家烧饭,顺便买几个包子回单位啃;如果孩子早上起得晚,就由爸爸13:30回家烧饭。
17:30,我出了单位后去买菜,回家做饭、洗早上和中午用过的碗筷。夜里11:30-12:00,做服务行业的丈夫下班回家,两个孩子已经被我哄睡着。
楠楠
管教孩子,最重要是管住自己某天午睡醒来,看到女儿对着网课的摄像头哈哈大笑。凑近一看,老师在问还有谁没做完课堂练习,全班只剩她一个没做完。我喊了几句,她一脸僵硬,摄像头里的老师也听到了我的愤怒。那次之后,我每次感觉她不在状态,就想攻击她,但青春期的她倔强的眼神又让我压住怒火。
这个暑假,我几次在梦里咆哮着教训孩子,骂着骂着自己惊醒。我对自己说,幸亏是在梦里。
采薇
6月底,读三年级的儿子放暑假,疫情缘故,无法回到老家玩耍,只得每天独自在家。我是佛系的家长,只要求他写完暑假作业,外加一部分课外作业。也不禁止他玩游戏,只是把用于玩游戏的Ipad设定了使用时间。他想要多玩几个小时,就要输入密码。当然,这是保密的。
七月的某个傍晚,我下班后打开家门,看见儿子正坐在沙发上吹着空调,玩着游戏。我从他手里拿过Ipad,经历了这个夏天最难受的时刻——发现屏幕使用时间为八小时。我不知道他是怎样破解密码的,感到绝望而开始指责批评他,他的性格像《家有儿女》里的刘星,什么也没辩解,只是嘻嘻哈哈的。
冷静下来,我分析,这孩子应该是太寂寞了,只能用玩游戏打发时间。从那以后,我一有空闲时间就陪他画画、打球,慢慢地,他没那么迷恋游戏了。
文曲
7月底,孩子放暑假后,便陷入每日昏睡。
每天只能待在家里,我为了给他减负,只安排了篮球课和木工课。上学期间,他每天6:30起床,晚上10点前睡觉。现在,他可以一觉睡到中午12点。
最原始的方式是喊他起床,可惜我无论如何也做不到河东狮吼。其次,我把闹钟放在离床比较远的书架上,“闹起来”过几次后失效;最后用的杀手锏是快6岁的妹妹强行叫他起床,但妹妹也很快失去耐心。
我想出一个损招。有天傍晚,他提出想吃牛排,我说,真是个好主意,给你钱自己买去。他欢欢喜喜买了牛排回来,我问他:不来点配菜吗?他又从小区跑到镇上买了颗西兰花。我让他自己去煎牛排。牛排出锅时,他正准备开动,发现最爱的黑胡椒只剩下一点点。我让他再去买黑胡椒酱回家。最后一趟回来,他的T恤湿透了。
那天晚上,他不到10点就睡着了,第二天7点前准时醒来。
土妹妹
暑假里,我和丈夫给即将升入小学二年级的女儿规划了一张日程表。我们打算教她自学语文、数学,上英语兴趣班,外加一次家庭旅行。南京有疫情后,我们取消了旅行,也取消了英语班,只剩下自学的任务。
为了孩子能够在江苏省残酷的竞争中不被淘汰,我先自学整套知识,再带着孩子预习。孩子并不领我这份苦心,我脾气也有些暴躁,每当她达不到我的要求时,便脱口而出:你真是猪脑子。
这让我和她之间的关系发生了地震。为了重建关系,我先是翻出手机里保存的视频给她看,那是我们从前一起旅游的欢乐情形;我还给她讲小时候为她换尿不湿时的“屎尿屁”趣事——小宝宝时常控制不住自己,喷屎喷尿,这惹得她大笑。然后由爸爸带她去运动,多巴胺让她忘却了我的责骂。
用了三天,我终于成功重建了和女儿的关系。
激流岛
一些崩溃每晚9点后,是我自己的时间。我会拿出专业书籍,开始记笔记、刷试题。距离注册电气工程师专业考试还有五十多天,暑假正是冲刺的时候。
我只能学到晚上11点,第二天6点左右就得起床给两个孩子做早餐。两个孩子,一个7岁左右,一个快到5岁,每天在家里上英语课、美术课的网课,能打发半天时间。下午是我作为全职妈妈的主场,我会骑上电瓶车带他们去家附近的公园去喂鸽子,到沙滩上跑一跑。以前,疫情管控得不严格时,我还可以带他们去商场,会更省心一些。
除了陪玩,我还要教老大学习数学,同时负责家里一套学区房的装修。我感觉时间非常紧张,自己累积了一些情绪却没有出口。有天晚上,我感觉很失落,很疲惫,便失眠到1点。失眠的那几个小时属于我自己,我用来思考该不该自己带孩子这件事。
我是工科女生,我的分析是,如果孩子在成长过程中形成了不好的性格或者习惯,这就是不可逆的。因此,我没什么可抱怨的,我选择的一切都是对的。
小秋
7月20日快到16点钟,雨像瀑布一样倾泻到公司门口。公司位于郑州积水最严重的二七区京广路陇海路交叉口附近,每年夏天逢雨必淹,甚至会倒灌进地址较低的地方。
想起五年级的女儿独自在家,我赶紧请假提前回家,穿戴好雨衣蹚水到门口,却发现积水已经没过膝盖。没过多久,室内毫无防备地停电了,我的手机电池显示电量只剩下百分之五十。我只能打电话给孩子让她把家里充电宝、蓄电台灯准备好。
到了晚上7点,雨势没有丝毫减缓,再和孩子打电话已经断断续续地讲不上话。办公室的同事都没走成,大家都在休息,只有我我吃不下东西、睡不着,一个人躺在折叠床上辗转反侧,躺下坐起地反反复复,后来同事们看我急得不行,一同陪我等待有没人邻居能帮我回家看看女儿的消息。
晚上9点左右,我接到小姨的电话,她和坚持和我的姨夫一起出发去我家。老两口手牵手,一个人拿着手电筒,一个人拄着拖地用的拖把杆,探着路、蹚着到大腿根儿的积水行走了两个小时,见到我安然无恙的女儿。
灵子
选择做全职奶爸后,我就开始每天看大量的电视连续剧。
我有两个孩子,一个读幼儿园,一个7个月大。每天,我早上6:45起床给全家人做早饭,妻子7:30出门上班。我没有规定孩子必须什么时候起床,他们只要每天睡够10小时就好。
随后,我开始了10小时左右的看护时间:老大需要上科学类和英语类的网课,老二需要不定时冲奶粉。为了随时能关注到孩子们在房间里的动态,又不至于太过消耗自己的精力,我便选择看电视连续剧。每次回到电视机前,我总能勉强跟上剧情,等待下一次被孩子叫过去。
我最习惯的放松是喝酒。每周有两三次,我在晚上六点钟左右,妻子到家后出门和朋友喝酒。我掐着点,晚上12点钟一定要回家。为了能高效率地释放压力,我在喝酒的头半个小时便让半斤白酒下肚,随后上头。上头的感觉真好,我短暂地忘记了时间,忘记了所有。夜里12点,时间到了,我清醒了一下往家里赶。
在回家的路上,我一想到自己花六小时出来喝酒,便觉得有点愧疚。这是我想要的心情,这种愧疚会取代怨气,让我有动力继续做好一个全职奶爸。第二天早上6:45,我仍旧起床给全家人做早饭。
嘎嘣脆
- END -
策划 | 石润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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